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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04 16:43:38瀏覽652|回應0|推薦33 | |
塔頂朝聖者04兩腳羊 千年前,一場浩劫,將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全部毀滅。倖存者們,躲藏在地下深處,一座巨大無比又直通地心的巨塔之中。直到有一天,他們想要爬上地面,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幾百年過去了,還沒有任何一個人,活著到達地面... 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小說獎首獎作品:「第一人」(塔頂朝聖者。得獎人:房純輝) 這裡是一個市集,上下五十來層都是磨肩擦踵的人擠人。但這兒的男男女女卻很少說話,就算要交談,也是輕聲細語,深怕嚇著了別人似的!不僅說話如此,吃飯睡覺如此,連打架械鬥都是安安靜靜! 像這會兒,階梯口一胖一瘦的兩人,正捨命相拼著呢!可也一聲不出!面對胖子砍過來的刀;瘦子也不使劍擋回!卻一個轉身,一招「見縫插針」猛的往胖子的肚腰一劍刺去!胖子疼得還來不及大叫!瘦子又一劍劃開了他的喉嚨! 胖子倒在一間客棧的門口,腥味帶黏的血像紅地毯般鋪在地上!客棧裡頭的老張 連忙拿出一堆破布來蓋著!嘴裡還忙囉唆:「打歸打;可也別死在人家店門口嘛!」 老張手腳並用,把那胖子拖進了店裡。 靠近門口一桌新來的客人輕聲問: 「死都死了,幹嘛還拖進來?」 「哎!處理處理嘛!」老張邊拉著屍體邊說著。聲音雖小,卻也聽出了他的不耐煩!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老頭吞下盤子裡最後一塊餡餅,對著那胖子的屍體瞧了一眼,皺著眉頭說道:「我不喜歡這種滿是肥油的『兩腳羊』!」話沒說完,他從嘴裡吐出一塊指甲!「嘖!『處理』得不好!」 聽完刀疤老頭的話,那新來的客人看著自己吃了一半的羊肉餡餅;突然衝出店門 口大吐特吐! 店內的其他客人看了他那死樣子,不禁笑開了懷!但櫃台滿臉麻子的花老闆拉長了臉;用銅煙杆敲了敲檯面,陰沉的說:「笑甚麼?不怕太大聲嗎?」 大伙兒聽了花老闆一句話之後,又安靜下來;自吃自的肉餅、饅頭。偌大一個客棧;一下子安安靜靜! 兩個人之間的靜默,是氣氛; 而整個世界如果都靜默,是恐怖。 那個還在門口大吐特吐的客人;今兒個早上才第一回到這裡來作生意,他發現這 裡所有的人都不太說話;他更聽說,越往上去,越沒人說話!他現在渾身不舒服, 想要找個草藥醫生看看,正要問人家,卻冷不防被人從後腦重重敲了一棍!當他轉過身來想要看清楚怎麼回事時,迎面而來的,又是一棍子!他最後聽到的;是一聲 『剝』!是自己腦袋被敲碎的聲音! 客棧裡面跑出幾個伙計,七手八腳的要把這位『客人』帶回去「處理」,卻跟那個 敲人悶棍的鬍渣漢子搶了起來!畢竟鬍渣漢子一早就盯上他了!哪有自己出力給別 人撿現成的道理啊?何況他才在這糊塗生意人身上剛搜括到一半!還有些銀飾碎錢沒拿呢? 花老闆急急忙趕出門口;啞著聲音道:「嘖!搶啥?這頭羊躺在我店門口,所以 嘛;皮以下歸我!皮以上的歸你不就得了?」 鬍渣漢子一聽也是個道理,手就慢了下來!可想想又不對! 「喂!你說的這頭『羊 』也是我打死的;怎麼皮以下的歸你呢?」鬍渣漢子心想:多撈一點零頭也是好的!「至少也有七八十斤吶?」 「那你就扛著七八十斤的『羊』去逛大街吧?」花老闆懶得理他,轉身又進了客 棧;連那幾個伙計也進去了!那鬍渣漢子收好了剛剛搜括來的銀飾碎錢心想:奶奶的熊!老子可不會這麼容易被你給耍了!想欲擒故縱撿隻羊?沒那麼容易!我往塔外頭一扔,你好處啥也拿不到! 鬍渣漢子腦子盤算一定;扛起那頭『羊』就準備要走,忽然覺得心口一涼!他低 頭一瞧,一段刀頭帶著血絲突出他的心口!耳邊聽到花老闆低低啞啞的對他說:「 現在,我有兩頭羊。嘿!」 客棧裡的食客誰也不去注意店門外的事,吃飽喝足了就抹抹嘴,要不進房歇著, 要不就包袱拽得緊緊的出門,誰也不多說一句。反正刀子不是砍在自己身上;痛的是別人嘛! 伙房裡傳出來的炊煙、花老闆點旱煙袋冒出來的煙、飯桌上蒸籠掀開的煙、牆上 一根根火把蠟燭燃燒著的煙。整間客棧一片霧茫茫。想想;這地方,聽不清甚麼!也看不清甚麼!卻百分百確定自己身邊一定有著『甚麼』! 這種氣氛,讓人汗毛直豎是很正常的。偶爾聽到客房裡嫖客和撈女的呻吟,這是花老闆最大的忍耐極限了! 記得有一回;一個長相平平的嫖客想到客棧裡來發洩一下,不知道是憋太久還是怎的,竟然發出跟豬叫一般的聲音?整個客棧跟附近全都嚇壞了!一則是那豬叫聲, 二則是這裡是不能有聲音的! 花老闆衝入客房!將那嫖客的嘴用豬皮封住!連拖帶綁的拉出客棧讓大家瞧瞧這個豬聲人面的傢伙!然後手起刀落!那嫖客留下兩條腿;其它的部份被甩出塔外! 花老闆現在就豎著耳朵聽客房嫖客跟撈女的聲音,看看櫃台上的鐘; 「該睡了。」 花老闆心想著,右手一揮,意示伙計拿出皮褂子到門口掛上關門。伙計走出門口,皮褂一張開;一人大小的粗牛皮上用毛筆黑墨濃濃的寫了個大字 『睡』。 這皮褂子一掛好;客棧門也就關起來啦!附近的人一看這皮褂子出現,有睡的地方就去睡,沒睡的地方就隨便睡。煙氣、霧氣;和人的哈氣,就在這塔裡和塔緣 外牆的破洞中穿來穿去… 會不會覺得奇怪?在很短的時間內,所有人倒的倒、躺的躺,往深沉的睡夢裡去。但說真的,一個世界裡如果沒有『例外』,哪成得了世界呢? 就在所有人沉浸於睡夢之際,『例外』來了! 是三個人。 一個是速畫師,男的。三十出頭;頭髮七突八翹又黑又油!身上背了個畫板,穿 著一套泛黃色的連身工作褲。腳上套著一雙破涼鞋沒穿襪子。他叫阿狗。 第二個是速記師,女的。三十五歲;火紅的短捲髮,全身黑的尼龍衣褲加黑靴子。身裁雖纖細但眼中像有一團火在燒!右耳上架著一支削尖了的鉛筆。她叫阿娟。她有一張菱角嘴來配她小小尖尖的鼻子。 第三個是鑣客,約莫四十出頭的漢子,長得白白矮矮胖胖的,眼睛瞇著,兩個耳 垂穿著銅環。頂著個大光頭,後腦拖著個油黑的長辮子。小鼻子下面留著兩撇細八 字鬍,鑣客叫大山,保的鏢就是阿狗跟阿娟的命。 阿狗跟阿娟都是報社的記者。這年頭,記者越來越難當!因為打探消息本來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何況他們打探的,都是人家的秘密。他們的報社成立的原因;就是為了給一些做生意的大戶提供第一手消息!無論是 物產、牲口、藝品、器械、人口(有的老闆販奴)原料,都在他們的調查範圍內。 後來發現情況越來越複雜,因為光掌握數量及產季,並不足以讓那些大戶百戰百勝,每一單生意都賺錢!他們更要了解形勢、時機、事件以及敵手。這下子,記者們的工作不僅複雜,更隨時有危險!沒有人願意告訴陌生人自己的秘密,也沒有人願意他們把秘密帶走!這就是大山出現的原因。 記者工作的風險太高!阿娟襯著地上木頭燒完的火星,很快的將這附近的描述寫在紙上!阿狗速畫了這裡的景像,從工作服的背袋裡,拿出一隻巴掌大的黑蜘蛛,全身毛絨絨!十個眼睛 幽黑通亮!兩根獠牙伸出嘴邊,白中帶綠。他們管這種受過訓練的蜘蛛叫『消息蟲』。因為記者傳遞消息回去都靠它! 『消息蟲』有極強的嗅覺跟記憶力,它就憑這兩項功夫,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就 是回報社,順便把消息帶回去。 阿狗把記錄紙三折兩折的塞在密封管裡,再黏到『消息蟲』的背上,朝外一丟! 『消息蟲』張開八隻毛絨絨的腿,尾端吐出一條細絲黏著塔緣,無聲無息的往黑暗處落去。 「這客棧的花老闆,應該知道一些。」阿娟壓低了聲音對阿狗和大山說。 「走。」大山簡單一個字,身形壓低;吸一口氣,兩腿輕輕一蹬! 像個汽球似的飄落在花老闆客棧二樓的屋簷上。阿娟和阿狗從背包裡掏出兩個像是眼鏡的東西套在頭上,如此一來;就算不需要光線,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大山用口水戳破紙窗,將竹管子伸進去,向客棧內吹了兩口迷魂煙。淡青色的煙氣緩緩飄進客棧,原先的一縷青煙;驟時像隻手一樣五指張開!分處飄散。然後再一次的『五指張開』;再分處飄散,再飄散…
阿娟和阿狗在客棧門口大大的『睡』字前等了半晌,兩人耳朵豎得直直的!聽辨著除了四週圍熟睡的呼吸聲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令人緊張的聲音。同時眼睛一直在左右巡視,還有沒有人在亂動或是躲藏在附近橫七豎八的熟睡人叢後面監視著他們三人。 這時,大山朝他倆比了個『上來』的手勢;兩人朝大山拋出黑色的綿繩,大 山兩手一抓,氣運丹田!阿娟和阿狗一下子被拉上半空!大山雙掌一托,倆人輕輕落在客棧二樓的屋簷上! 在此同時,『嘶』地一聲;穿破紙窗!大山已經潛進了窗內的廂房! 阿狗這才真佩服大山的本事! 「這胖子平常不多話、又沒啥表情;要他辦起事來可真是伶俐得很!」阿狗邊縮著身子進入二樓的廂房,邊這麼想著。 當阿娟最後進來站定時,大山已經點了廂房內住客的穴道,沒有三個時辰;根本動彈不得!何況;這住客老早吸了迷魂煙,不醒人事了。阿娟打開水壺,朝客房木門與牆的兩個接筍處各澆了水之後,移開門栓;深吸一口氣;倏地拉開木門!無聲無息!阿狗從連身褲袋裡拿出一把旋上滅音器的點四五,矮著身子領先走出房門,他左右一看;這廂房正處角落邊間,左邊還有兩間;右手邊一排三間接著個樓梯往客棧大廳。整個客棧就是個樓中樓似的,阿狗往前兩步,靠著木欄杆就可以將樓下大廳一覽無遺!他透過套在臉上兩個眼睛似的玻璃望下去,有五個客棧伙計分別睡在桌上、長木椅併的板上和地上。 「那來這玩意兒?」大山悄聲的問。眼睛盯著阿狗手上旋著滅音器的點四五。 阿狗似笑非笑的翹了翹下巴:「高檔貨。跟報社申請了半年才下來。」 阿娟小步小步的下了樓梯,朝阿狗招手。大山啥也看不見!阿狗讓他從自己那付像眼鏡似的東西朝樓下瞄了一眼,腦袋記熟了下面的狀況;身子一翻,悄然落地!左手多了一個羅盤,右手開始捏起指訣。 「往哪?」阿娟近身問道。 「甕中捉鱉!撤!」大山收起羅盤,轉身要走,阿狗正要開大門,『砰』地一聲!樓上五個房門大開!竄出七八個黑衣漢子!手拿火把弓箭,居高臨下把阿娟阿狗大山三人給圍了起來! 穿著錦衣滿臉麻子的花老闆拿著火把緩緩走下樓梯問道:「找甚麼這麼費事?竟然把我的下人跟房客全給迷昏了?」沙啞的聲音讓人聽得渾身不 舒服。 阿娟摘下套在頭上的玻璃眼鏡:「找水。」 花老闆兩眼一瞪 七八個黑衣漢子拉滿了弓,隨時就要把阿娟阿狗跟大山三人射成刺蝟! 「你知道的嘛!下面快沒水了!但是你們這兒卻源源不絕 我們很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這附近又沒水源地 我們就更納悶啦!」 阿狗皺著眉頭向花老闆苦笑:「再說;我們可以用買的!」阿狗悄悄的將點四五的鎗口朝著樓上,大剌剌的坐上最靠近身旁的長凳。樓上的弓箭手被阿狗的動作先是嚇了一跳!以為他要動手了!結果卻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似的坐了下來。 「買?偷不著就買吧?」花老闆身體朝前靠著欄杆語中帶刺的說著:「誰派你們來的?」 「報社,來買水的。」 阿娟冷冷的回應。 「呵!又是報社!你能不能告訴你們報社的人別再浪費時間?要買早買了!犯不著三番兩次派人來偷----」 「偷甚麼?」阿娟打斷花老闆的話。 「對啊?你根本就知道我們是來幹嘛的!而且你的確就有我們要的答案對不 對?」阿狗提高了音量,幾乎是用喊的:「而我最搞不懂的是;為甚麼這裡的人講話都那麼小聲?」 阿娟看了阿狗一眼,大山哼的笑了一聲。 「花老闆;我們只是要水,沒別的。報社可以出的代價,超乎您的想像。」 在阿娟講話的同時,樓上的弓箭手開始後退;同時還聽到客棧門外的腳步聲一陣陣輕輕的移開,越移越快越遠。 花老闆看著四週;眼睛彷彿看穿了牆壁;看著外面的動靜似的。 「在這裡;大聲講話的代價,也超乎你們的想像。」 似乎有聲音接近了…. 大山意示阿娟阿狗別再說話。 聲音像是在繞圈子似的越來越近…..像是千百和尚法師齊聚參佛頌經的喃喃梵音。
花老闆的眼神仍然透過客棧的牆,望向黑的遠處。望著越來越近的聲音,聲音在牆外的黑裡,在黑的空氣中飄;不斷的變寬 變近….
突然;聽到客棧外有人發出了慘叫!此起彼落;但是沒有一個慘叫聲是完整的!就如同當你叫喊到一半;突然被人用一塊布摀住嘴一般!
「來了!」大山的嘴輕輕的動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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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