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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頂朝聖者02「我通了!」 裝神弄鬼大半輩子的趙三鬚腦子裡浮現這三個字!
2020/02/29 18:30:32瀏覽680|回應0|推薦34

千年前,一場浩劫,將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全部毀滅。倖存者們,躲藏在地下深處,一座巨大無比又直通地心的巨塔之中。直到有一天,他們想要爬上地面,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幾百年過去了,還沒有任何一個人,活著到達地面...

世界華文作家協會小說獎首獎作品:「第一人」(塔頂朝聖者。得獎人:房純輝)

塔頂朝聖者02 「我通了!」 裝神弄鬼大半輩子的趙三鬚腦子裡浮現這三個字!

第一層,挑高五十丈!活像秦始皇的地下陵墓一般,雕樑畫棟,神聖得很!看上去,火光星星點點,越高越稀疏,也代表人越少。 順著石階往上,每一層都有個十幾二十丈高!石板鋪的地,灰泥糊的牆,前百來層都瞧不見人,只有滿地污穢!一邊還著火,怕是從上面扔下來的油燈燒了的,煙薰得嗆人!

從上面傳下來的人聲鬧鬧哄哄,不斷有垃圾、雜物掉下來!撐傘也不一定有用。石階上滑腳潮濕,牆壁也黏黏膩膩,無似神聖地,倒像老監獄。 往上走,約莫半年行程,在油燈煙氣中漸見人影。 叫嚷聲、刨土聲、打鐵聲、哭喊聲、炒菜聲,在週圍迴響。

一群流浪漢穿著水手服,手持彎刀,為首的戴著黑眼罩、綁頭巾。七、八個人擋著路不讓過,一群人上不去,和這票流浪漢吵起來。

甲大首先發難:「操!這路你家的啊!憑甚麼不讓過!」

「少放屁!要走就繳過路費!一人一塊金!刀子沒長眼!自己多小心!」

「去你媽的!一人一塊金?命都沒那麼值!」

「那改『一人一塊銀』!」

丁四酸溜溜的接詞兒:「想得美!我看『一人一塊屎』吧!」

甲大抽出三尺大刀;『噗』的一聲將那帶頭的由上而下劈成了 兩半:「媽的!誰擋路老子就砍誰!」

這票流浪漢看傻了眼!大呼小叫!連滾帶爬的一哄而散!走的繼續往上;刀頭帶血入鞘。

再往上走兩個時辰,石階旁的牆被打掉,蓋了一塊大平台往塔外伸出去!平台外側的兩角,各用條胳臂粗的幽黑鐵鍊釘住,鐵鍊往上拉七、八丈之後,就嵌在這塔的高處。使得這塊長寬十多公尺的平台,穩穩當當的憑空橫叉住高塔。 厚木板鋪的平臺被佈置成小餐館,食客滿滿滿!熱鬧得很!餐館沒牆;卻立了個門戶!門上釘著三個字:『兜一處』。 賣的是羊肉熱炒、燒酒清燉,生意好、口碑好,就是危險一點,常有喝醉的食客一腳跨空,『崩盤』---跌到底。

老闆徐娘癡肥而心細,想出個法子;以後上門吃喝的客人,同一桌的全用腳鐐銬在一起。許多問題迎刃而解;你要掉下去,別人可不想同路,就必得相救!要翻臉幹架也甭愁對家跑得了!想吃『霸王飯』?那更是手到擒來!擺明了『倆人三腳』的銬著嘛!怎麼溜?

剛上來的甲大一行人,正圍著桌子吃涮羊肉,邊吃邊冒汗,但那徐娘坐在一角老盯著他們看,活像『東廠』的瞧見了『亂黨』,讓人不舒服。所以這夥人愈吃愈安靜,到後來一聲不出了。 徐娘見他們不出聲,站起身來慢慢兒走過去。

「不好吃?」

「不!好吃!好久沒有嘗過這麼新鮮的啦!」

「那不多捧幾句?像個悶葫蘆似的!」 徐娘轉身朝大木桶裡撈出一條大黃魚給他們瞧。

「怎麼樣?」

「夠大夠活跳!」一群人附和著徐娘的問話。

徐娘讓這大黃魚從她那肥肥的奶油桂花手滑到涮羊肉的鍋底,只聽得那湯滾得『波波』響,一桌子都沒出聲。

徐娘看那大黃魚熟了,說道: 「嘗嘗。」

眾人拿起瓢子一人一口。

「哎!媽的頭!真鮮!真鮮!好滋味的鮮吶!」

徐娘半笑不笑的說:「『魚』加『羊』不就『鮮』嗎?」
一群人興頭被她一句話頂住,又不出聲了。 徐娘仍沒放過他們,話鋒一轉: 「要上塔頂?」

帶頭的甲大乾脆的說:「正是。」

「七個一起?」

「沒錯!」

「哼!不可能。」

這群漢子可不容女人家出烏鴉嘴、觸霉頭: 「喂!少瞎說!我們七個人可是齊心的!」

徐娘拎著抹布,在桌面上虛抹兩下: 「人家說塔頂只能上去一個,七個漢子再同心,也總有個先來後到吧?那能夠『一起』啊?」

七人誰也沒瞧誰,誰也沒搭腔。

「一個和尚舀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就沒水吃了!更何況你們有七個!?看誰老脫隊就先撇掉!免得將來翻臉就更麻煩!」

一夥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後六個人看著同一個人。

酒杯無辜的翻倒兩隻!半桌面的白乾莫名的流著!

庚七連忙站起!說道: 「當初大家說好的『七人同心;天地可表』現在就忘了嗎!」

徐娘扶正倆酒杯,緩緩說道: 「現在是『六人同心;天地可表』啦。」

甲大斟滿酒,一口喝下,看著庚七: 「總不能老叫我們幾個拉拔你吧?路還長著,將來怎麼辦?」

庚七脹紅了臉,大聲說: 「甲大!說話憑良心啊!別受這胖女人挑撥!」

丁四跟著搭腔:「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丁四在中間,說話最公道!甲大是一心求快;庚七卻老三催四請,你們倆個性不相同,思想不一致,行動不協調!當然會有磨擦!可我們幾個希望這『磨擦』是良性的,能夠磨出『智慧的火花』來徹底解決問題!免得只能『閒言閒語』、『指桑罵槐』的不夠痛快!」

「有道理!」丙三倏地站起說道:「大丈夫做事就得痛痛快快的!婆婆媽媽的扯這麼多幹嘛!?這事今天一定要解決!」

乙二問道:「磨擦能磨出『智慧的火花』來嗎?這事兒會不會太難?」

己六沒好氣的說:「擺明了就是要『磨刀』嘛!丁四說話未免也太油條!」

丙三一拍桌:「好!就『磨刀』!真他媽痛快!你們倆打!我們五個當公証!開始!」

戊五欠了欠身子,儘量坐遠些。庚七眼見不妙,轉身要跑,卻一跤跌在地上,原來大家的腳都還銬著嘛!

「我....我打不過你!」庚七驚恐的看著甲大!

「好!那就『和平解決』!坐下來說!」己六倒了酒給他們倆!

丙三看『磨刀』不成,搖頭埋怨說:「噯!打一場嘛!有甚麼關係!?」

己六抓著丙三的大鬍子,慢慢的吐出一句話:「你乾脆跟甲大打一場;贏了你就當老大!大家全聽你的!嗯?」

五個人全看丙三,丁四翹著二郎腿;自顧自的喝湯。

「可是萬一甲大真的輸了,你們不會黃牛吧?」丙三覬覦的瞄著甲大。

「己六!你他媽胡說些甚麼?」甲大惡狠狠的盯著他。

「要打也得按順序來!丙三先打贏乙二,才能跟甲大較量嘛!」丁四放下碗;點燃一根煙捲,事不干己的說著。

甲大氣得抽刀,大聲吼道:「操!反了反了!那個想當老大的?來!」說罷一刀連鍋帶桌劈成兩半!

其他食客見勢不妙紛紛要跑,可是那徐娘擋著不讓過!硬要吃完買單才放行!

戊五急得向徐娘討鑰匙想開溜!甲大瞧見,怒不堪言!回過刀鋒罵道:「想要走?要走就留頭!」『噗』的一聲,戊五腦袋去了一半!只剩鼻頭以下鮮血四溢!嘴巴張得大大的,叫不出聲!旁裡衝出一條花斑野狗,叼起戊五半截腦袋往外跑!

丁四嚇極,兩腿不住發抖!丙三正想說話,但刀風颼颼逼到!

「贏?我給你機會贏!」甲大當頭一刀劈到!丙三眼見成為刀下亡魂!己六抓起半面鍋,『噹』的一聲架住刀頭!

乙二連忙招手說:「別打了!別打了!」

庚七搶了菜刀,猛的剁進甲大腰眼!甲大一聲慘呼!向後便倒!丙三發起狠勁!拎起半張桌子便要砸死甲大!甲大顧不得腰傷,一腳絆倒丙三,己六衝來要把甲大推下外緣,反被甲大一把抓住先扔了出去!丙三一個琅瑲!翻下外緣!丁四欲逃,卻發現反被拖向塔外!庚七用菜刀不住的想劈斷腳鍊!乙二冷不防的被甲大踹出塔外!甲大正想大笑,才發現自己跟他們是銬在一起的!七人有五人懸在半空,餘下的倆人抵不過勁,終於全部摔下塔去!

慘呼聲漸深漸弱..... 聽不見了。

徐娘將打鬥後的狼籍,一乾二淨全掃下去,換上新鍋新桌,繼續做她的生意。食客仍舊熱鬧,渾若沒事一般。唯一不平的是;徐娘說剛剛的帳,由在場的人分攤。

每天總有人跌下去,使得其他人又爬高一點,競爭者少些。所有人就額手稱慶!三呼『萬幸』!眉開眼笑,腳下更來勁了!但是真要上到塔頂,誰也不知道有沒有那本事,合不合那宿命,更別說這四條往上的石階中有沒有死胡同?所以人家說想上塔頂;又要命,又要運。

塔裡面正好就有一籮筐『江湖鐵嘴』,專門批命解惑,算計眾生。他們大多用龜甲、牛骨、茶葉渣為道具,嘴裡嚼著大麻葉,身旁香煙繚繞,搖頭晃腦的為前來求教的迷糊客開示。

離『兜一處』往上走約七個月路程的一個轉角,有一位『趙三鬚』專門說教談命理的。他也是『香煙繚繞』、『搖頭晃腦』的姿態,緩緩的為前來求教的渾人說出一句真言: 「父在母先亡。」

渾人錢鱉一拍手:「我爸是比我娘先過去了!」

趙三鬚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有事不能閒待。」

錢鱉又叫:「對!我一句話都沒說大師就知道有事!」

趙三鬚微微二笑,又說一句:「有妻不能光棍」

錢鱉大叫:「準啊!我就缺老婆!大師您的意思是;今年還娶不成?」

趙三鬚微微三笑,最後一句:「人定勝天。」

錢鱉聽罷,歡天喜地的繳了銀兩,拜謝而去。

「下一位。」趙三鬚換過檀香,讓來客盤腿而坐。 來者孫遜,報了姓名、年紀之後,趙三鬚戴上老花眼鏡,仍舊『搖頭晃腦』、『香煙繚繞』一番,吐出第一句: 「父在母先亡。」

「不對吧?我爹媽都死啦?」孫遜聽罷,莫名其妙說道。

趙三鬚問道:「你爹媽誰先死啊?」

「我媽。」

「也可是說你爸還在的時候你媽就去了,是也不是?」

「是囉。」

「那不就等於『父在;母先亡』嗎?」

「對喔。」

趙三鬚恢復笑容,說了第二句:「有事不能閒待。」

「我沒事啊!怎麼不能閒待?」

「聽清楚,『有事不能;閒待』!」

「原來你是這樣說的啊?那就對了!」孫遜也露出笑容。

趙三鬚不耐的說出第三句:「有妻不能光棍。」

孫遜低了頭說:「我家是有個惡婆娘,一心想離婚離不了! 您的意思是說我『有妻;不能光棍』?哎!真的離不了?」

「天意難違。」趙三鬚摘下眼鏡,說完最後一句。

孫遜繳完了銀兩難過的離開了。但馬上又進來一位,虎背雄腰、面帶兇相的坐下。 趙三鬚心中竊喜,暗想:今兒個『連中三元』!真順!連忙戴上眼鏡,吐露『天機』第一句:「父在--- 」

「甭說了!『父在母先亡』對不對?這是你的絕招嘛!」 大漢截斷趙三鬚吐露天機,惡狠狠的說「趙三鬚啊趙三鬚!你這個王八蛋!你他媽的把我害慘了!今天輪我來問你!『你在我先亡。』---」

大漢抽出一把尺長小刀插在桌上;「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說啊!」

趙三鬚的微笑僵住,整個人凍在大漢的影子裡。

「啊?」腦袋一下子成了個廢的!

轉角的格窗『澎』的一聲被撞破!一團人影被扔了出來!趙三鬚胸口插了一把刀;『鐵口直斷』的布幡綁住了手腳,他的身子摔出了塔外;趙三鬚開始往下掉!

每個抽慉似的呼吸,都讓趙三鬚覺得一陣狠狠的刺痛!而胸前那塊心口肉,更感刀鋒的冰涼!他貪婪的睜大眼睛;想要在斷氣前多瞧瞧這幽黑的世界!

突然!眼前金星直冒!當他再度張大眼望著塔裡的人們--- 每一張面孔一下子變得好清楚! 趙三鬚覺得全身一股熱氣竄來竄去!腦子裡嗡嗡的發脹!酸麻的感覺充斥著四肢百骸!

『噗』地一聲!趙三鬚吐出了一大口血!他看著一股血劍從口衝出!開散在半空,像一朵火紅巨傘!不知怎地? 他的耳朵充滿了別人心中沒說出來的話!他的眼睛看到了別人的生老病死!他的眉心開始發燙!嘴巴不由自主的說出一連串原本怎麼也說不口的預言!

趙三鬚一面往下掉,一面看著略過眼前的普羅眾生:「黑毛子;三十有七!明天他會碰到一位白髮大夫,大夫在開藥給他的時候下錯單子;黑毛子將躺在床上一輩子。」

「琳達;她苦苦等候的那個男人將永遠不會出現!因為那個男的已經摔在塔底。」

「郭鑼;明天出勤捉賊的時候,他將大有斬獲!因為落網的大盜將會給他一筆超乎他想像的金銀財寶!郭鑼跟隨大盜一齊逃。」趙三鬚嘴巴不斷的念著說著,嘴角儘是白沫!胸口的血像噴泉似的不停湧出!趙三鬚對眼前晃過的每一張面孔都瞭若指掌!

「我通了!」 裝神弄鬼大半輩子的趙三鬚腦子裡浮現這三個字! 要到這境界有多難啊?早二十年前就放下的目標!可現在--- 裝神弄鬼大半輩子的趙三鬚這下已經天通了! 古往今來;前生後世,在他眼前走馬燈的呈現!能看能聽, 無所滯礙!那個刺他一刀;將他摔出塔外的大惡漢真讓他『通』了!?

趙三鬚漸漸的失去知覺,他的身子仍然在下墜!『鐵口直斷』的謊,到生命的最候一刻;卻成了十足真金!趙三鬚像箭一般繼續往塔底落去!還剩多少時間;他會摔成塔底的一團肉泥?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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