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的面前爬行

今天我赤裸著腳在山上步行
沒有閒暇遙望天空與樹木
因為每一步都不如想像中的容易
有時石子多要放輕腳步
有時過了石子路來到讓人舒心的泥土及柔軟的泥沙
下個瞬間又回到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走著走著覺得這就是人生
石子多時，我們努力找比較沒那麼痛苦的路
石子少時，我們暫時遺忘了前頭還是會回到石子路
更多的人是穿著鞋快步往前走
一心只想走到目的地
卻連爬山的滋味是什麼都一無所知
或者 把爬山直接變成一個目的性行為─健康
想想你的人生是否也是如此？

每一次從腳底傳來疼痛感時
我想起的是每一個生活在痛苦中的個案
特別是憂鬱症與久病未癒的人
我知道叫他們的家屬多忍耐一些 多包容一些是殘忍的
但我還是只能這麼做
而個案本人跟我哭訴想要回正常的人生
我卻只能提供一個肩膀跟傾聽
因為他們的人生遺失太多太多的零件了
後頭又有太多太多人還在排隊
如何能真正幫助每個人尋找與重組生命呢？

所以我忍著痛一步一步前行
彷彿在死亡的面前爬行 走投無路
卻悟到並非每一個瞬間都是極苦
即將迎接苦的時候是最苦
接觸到苦本身時並未有苦的滋味
到達苦的極端時身體又已預感離苦的喜悅
等到苦離去時又再次回到循環
因此 我決定停下來看看天空 喘口氣
感覺此刻的腳底是安全的、不苦的
卻想及很多時候我們即使靜止不動
痛苦仍舊受心牽引而無法止息
譬如我也常常為了一些個案睡不好或頻頻煩惱
他們根本不知道
或者 知道了又有何用？
又不能帶離他們解脫
那麼我是不是要學習能夠回到靜止不動的身心呢？

當妳覺得走投無路妳就找到路了
這是我今天慢慢走時
心中浮現的話
停下來時
看見陽光打在樹枝上 好美
拿起手機欲拍
卻怎也留不住原來的畫面
想及去程騎車時
還在感恩普照大地的太陽
不論是多麼愉快或不愉快的一天
隔天太陽還是會升起
只是我疏忽了即使升起也跟昨天的不一樣
沒有一刻會是一樣的
那麼苦為何會是一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