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啟程前的怪事

「簽證和護照我已經有了，之前申請的使用期限應該還沒到。」我想起去年才剛參加公司的團體旅遊，洛杉磯狂吐七天之旅…倒不是公司行程安排的不好，而是我臨去前突然感冒，結果整趟旅行都在百服寧和嘔吐袋之間渡過，玩過什麼就完全不記得了。

「那就好。」女人專業的對我笑著，手上還是忙著抄抄寫寫的：「那麼，李先生，麻煩在這份文件上簽個名好嗎？這樣表示你有收到機票了喔。」

「嗯。」我拿起筆，有點猶豫的問：「妳是說，就這樣而已？這樣我就可以拿著機票走人？不用再付其他費用嗎？例如說折價費什麼的？」

「啊？不用的，這機票和其他手續費用都已經由對方付清了，請你放心。」

「我是有點好奇啦，他們…我指的是MES，他們不會是騙人的吧？真的招待我去美國？不收費？」

她咧著嘴笑道：「我們的業務服務只是出機票而已喔，其餘的，只有請您自己去判斷了，這方面我們是不負責的。」

「喔…」

 我咬著筆桿，無心地看著文件上密密麻麻的中英文交雜文件：「那我再請問一下喔，你們這次只出了我這張機票還是還有其他人的？」

女經理眨眨刷著完美睫毛膏的大眼睛，我想她心裡一定很煩，但是仍得繼續微笑地為我解釋…想到這裡我突然有種微妙的快感。

「不好意思，李先生，關於這點通常我們不能吐露。」

「為什麼？我又不是問你們機票開給誰，只是想知道數字罷了，怎麼？因為我是拿免費機票的就沒有服務了嗎？」我故意刁難的說。

「別這麼說，李先生，您如果真的想知道的話…」她有點小心的收起笑容，然後低頭操作一旁的電腦：「我幫你查一下好了。」

　　我得意的將身體往椅子後面的靠背躺，將腿翹的高高地等待她回覆我，就像個公司總裁等著秘書打報告一樣。

「今年初有開出一張，如果算今年度的話，連同你的應該是兩張…」女經理推推眼鏡抬頭直視著我，眼神像是說，別再囉唆了，你這豬頭！

「嗯，好、好極了。」

我得意的在文件上草草簽下名字，臉上洋溢著莫名驕傲…小老百姓嘛，即使沒啥可能去當蘇富比名人，當然也不能錯失在這種小地方上逞逞“低級自滿”的機會。

「謝謝妳。」我將文件遞回給她。

　　女經理點點頭，笑容依舊專業甜美，沒多久，收放整齊在信封中的機票已經到我手上，我瞟了一眼目的地寫著EVV的機票，其實也還搞不清楚自己真的要去哪裡…只是對這一切半真半虛無，雖然有著未知的恐懼，但是我天生的好奇心態早已經超越，目的地似乎對我產生著強大引誘力，叫人難以抗拒…。

　　幾天後的晚上，我頭痛欲裂。

吃了兩顆止痛藥之後還是無法停止那種難忍的額頭緊繃，於是我被迫丟下工作，騎車回家休息。

　　整個路上周圍的光影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楚，我覺得大馬路上的車水馬龍、聲音吵雜的讓我頭痛更加劇烈，只好鑽進小巷子裡加速朝著回家的路上飛奔，心裡想著，只要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就好了…。

「叭叭叭！嘎！！…」

突然的喇叭聲逼得我張大半闔眼睛，我發現巷口一個拾荒的老婆婆遲鈍的停在路中央不知所措，讓突然衝出來的轎車差點來不及閃開…我按緊煞車，看見轎車對著我衝過來，鹵素大燈刺眼的叫人張不開眼睛…。

「開車了不起啊！巷子裡也這樣衝？！」

　　我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風衣上的灰塵，然後指著轎車破口大罵，轎車上的人搖下車窗探頭看了看然後就緊張的驅車離去，一旁的老婆婆害怕的大聲嚷嚷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也許是在罵那台轎車…我憤憤的推起機車察看，整個車龍頭竟然全都歪了。

「靠！」我生氣的踹了一下機車然後抬頭問：「阿婆，妳有沒有看見那車子的車牌？」

阿婆還是恐慌地嗚哩哇啦亂叫個不停，壓根兒沒注意聽我在問她什麼。

夜深了，四周沒有任何看起來有助的東西，看樣子我只能自力救濟了…我把機車停放在道路旁，跛著腳一步一步的朝大馬路上走，看能不能找到機車行什麼的，心裡窩囊的不得了。

＊＊＊

“一道道半透明的人形虛光陸續出現，接著隱沒入牆裡…那裡看起來就像是一道門，一個入口。”

　　運氣真是差到極點，我乾脆開始排除任何可能的阻擾，一心一意想要實行這趟美國之旅，請假、收拾行李、結束房租約…連健保都去停了，就不知怎麼的，我總感覺這一趟似乎會很遠、很久。

　　出發之前，我做過幾次怪夢，主要是看到一些同事、朋友等熟悉的面孔，他們都一臉愁苦就如同每天所看見的一樣，每個人都有所抱怨，例如：自己的工作不能發揮實力、薪水太低、生活品質太差、老婆太醜、男朋友沒錢、減肥不成功、時機太糟、空氣太壞、馬路太多車、蔬菜太多農藥…一個一個都說活著辛苦，想離開、想逃走…但是，他們又能真的去哪兒呢？雖然整天不滿，還不是每天都蒙著頭過著日子，像規定似的，沒有人膽敢脫口說出我很滿意自己的生活、我過的很好…即使他真的還過得不錯？

　　最怪的一次，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夢或是真實，總之某個晚上我半夜尿急，起身跑進廁所對著馬桶放肆，突然間房門被推開，音茵走了進來。

　　不知道是眼花還是在作夢，我覺得自己看見的音茵是模糊的，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我的眼珠子只看見一個像音茵模樣的影子走進來，彷彿是隔著一層霧玻璃不管我怎麼揉眼睛都覺得影像非常模糊…。

 「音茵…」我喚了她，可是不見她回頭。

　　她將手裡的鑰匙放下盯著我放著機票的桌上看，我走近她，一面揉著眼睛站在她身後又重覆喚了一次。

「音茵，妳怎麼了？」

　　她依舊沒聽見似的僵著表情，自顧自的拿起機票信封拆開來端詳，我以為她還在生氣，所以也不太敢動作誇張逾越，只能像條失寵喪氣的狗般在一旁搖尾巴。

「那個…那個是免費的，免費機票，妳如果不要我去玩，也可以上拍賣網站拍掉嘛…」

　　她沒答腔，只是突然抬頭盯著我，一瞬間，我開心的以為她終於肯看著我了，可是她的視線是穿透式的，好像越過你直接看著後面的牆壁那種…接著她又掃著看過幾個室內的擺設，然後默默的放下機票轉身離去。

　　這下我可慌了，好不容易才見到面怎麼能讓她又誤會我呢？她現在在想著什麼？難道是我就要拋棄她一個人離開？那可不行！我只是去旅行，不能再讓她這樣誤會我下去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