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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大度山國王阿蘇拉米的返鄉路 虎嶼幫頭目林翼的遭遇與桀驁
2010/12/27 04:50:06瀏覽874|回應0|推薦3
「大度山國的國家族群與村社:大度山王國,建國五千多年來,以世居大度山的巴布拉族為主體。大度山北路,尚有─道卡斯族(約今之大甲、苑裡、苗栗),巴宰族(約今之豐原、潭子、東勢),雷朗族(約今之新竹、桃園),凱達格蘭族(約今之台北縣市及基隆)。大度山南路,則有─巴布薩族(約今之彰化、雲林及嘉義之東邊),洪雅族(嘉義及雲林西邊,南投東邊),西拉雅族(約今之台南、高雄),馬卡道族(約今之高雄、屏東)。另中央山脈後山,尚有葛瑪蘭族(約今之宜蘭、花蓮)。除此外,縱貫整個大員島的中央山脈,林木參天叢草難行的高山森林內,尚住有許多,少與外界往來的部落;統稱之為內山人,又稱傀儡番。...大度山,乃是巴布拉族遠古傳說中,帶領族人渡過大洪水的大度鼇龜,登岸後所化的聖山;因此,自亦是大度山國,中晝王所居的王都所在(大度山國王都、約今東海大學校園)。中晝王,乃中晝神的化身,是為大度山國的國家圖騰,向為干仔轄王族,所世襲。而來自各族長老或頭目,所組成的"長老評議會",能將各族之事付諸公議,則是維繫大度山國最大的穩定力量。...」


一、1613~大度山國現況與王后阿得柳絲的為難
西元1613年,大員島大度山國5432年。「遠古的神話傳說,於今已漸漸被人遺忘。關於大洪荒以前,大洪水淹沒土地,而阿立祖犧牲自己的性命,這才終於召喚來大度鼇龜;自滄海中渡巴布拉族人,來到這塊世界邊緣的土地,以重新建立蓬萊家園。但傳說巴布拉族人,在這塊土地無憂無慮的生活,僅有一萬年;而一萬年後,大洪水將再淹沒巴布拉族人的土地。我從樹林間經過,聽見隨風搖擺的枝葉發出的沙沙聲,有如祖先與眾神的呼喚,讓我能感覺得到災難來臨的預言。我從停駐在小溪旁,看見天空的雲朵倒映粼粼波光中,潺潺流水有如祖先的靈魂與我同在,讓我能感覺到即將面臨的苦難命運。這個大度山國的和平寧靜世界,即將不再,因為導致巴布拉族毀滅的大洪水,已即將到來..」。烏雲漫天層疊的陰霾,正籠罩形狀如龜的大度山,近山頂的向陽坡面,有一處竹林合圍,以茅草搭屋的聚落。只見聚落裡的屋舍,盡搭建於樹林之間,而其最高處,則是幾幢,以黃土墊高為地基,四周砌以石塊,編竹為牆,上蓋茅草,有若龜狀的屋舍;而這些屋舍,正是大度山國,王族所住居的囤屋。其中,近茂密的相思樹林邊,只見有間最大幢的囤屋,約莫十丈長、三丈寬,卻見裡面似坐滿了人,且議論紛紛;而這間大囤屋,正是大度山國的中晝王,與來自各族長老,共同議事的「公廨」。只見公廨的大茅屋左邊,尚一間較小的茅屋,而此時,卻見屋外相思木搭的木梯上方,正有一女子面帶憂愁,立於茅屋門口,且不時仰望漫天的陰霾烏雲。話說,這女子的名字,原來叫「阿得柳絲」。只見阿得柳絲,皮膚白皙,瓜子臉上,兩眼烏溜溜的深邃,並將一頭油亮的黑髮盤在腦後;'而其頭上則戴著,淺紅色及黃色的金絲藤編成的髮箍。再見其上身,穿著件麻織有複雜花樣的短胴衣,露出兩條白嫩的胳臂,下身則圍著條麻織綴有琉璃珠的及膝圓桶裙;而纖細的腰間,則繫著條以狗毛染色織成的五色腰帶。乍見這阿得柳絲,大概沒一個男人不會為其心動,且在大員島的各族聚落間,更有傳說。據說,任何男人,只要被阿得柳絲看上一眼,便會被其美色所迷惑,終身甘為其奴僕,再不願離開大度山。然而事實上,這都只是大員島上的各部族,對大度山國的王后,充滿憧憬仰望、卻又不敢靠近的傳說而已;因為這阿得柳絲,正便是大度山國的王后。

阿得柳絲,其實正是「干仔轄‧阿蘇拉米」的牽手。大度山國的「牽手」一詞,約等同於漢人「結連理」「夫妻」或「配偶」之意。而阿得柳絲,既是阿蘇拉米的牽手,這無怪她要愁容滿面,無語對蒼天。因為約二、三個寒季與熱季以前,一群有著貓眼睛的捲毛紅髮人,乘著像掛滿雲朵般的大船,自海上來到大度山國;而登陸上岸後,這群貓眼紅髮人,便以其會噴火並殺人於數十丈外的木棍,大肆的殺戮與擄掠。當時,大度山國的中晝王,"干仔轄‧丘莽"王,與其王后,便被那群貓眼紅髮人,所殺成重傷而亡。至於"干仔轄‧阿蘇拉米",及許多的族人,則一起被貓眼紅髮人所擄走。所幸,當時阿得柳絲,及時帶著阿蘇拉米的幼妹,逃入溪邊的蘆葦叢中躲藏,而幸運逃過了一劫。阿得柳絲,縱是逃過一劫,免於被貓眼紅毛人所擄凌辱,可面對國家的殘破局面,卻更讓她陷入了不知該如何得困境。「父王及母后,於貓眼紅毛人的殺戮中,盡皆亡故。牽手阿蘇拉米,本應繼任為中晝王,可阿蘇拉米卻與族人,同被貓眼紅毛人擄走,至今仍生死不明。大度山國,過了數個寒熱季,卻仍無中晝王繼位。於今南路的馬卡道、西拉雅、洪雅,及北路的凱達格蘭,還有後山的葛瑪蘭,他們派來大度山的評議長老,陸續都已離去。其族不再派任長老參加評議會,已形同叛離,而今王朝威信盡失,國家已近分崩離析。但我卻又能如何呢?」日日食不下嚥,夜夜寢不成眠,阿得柳絲,無不為大度山國的面臨崩解而擔憂。因為自被貓眼紅毛人,登岸屠殺擄掠後,原本統有全島各族的大度山國,由於威信盡失,加之中晝王之位,空懸已久,所以轄下各族已紛叛離;而今更只剩得北路的道卡斯族、雷朗族、及巴宰族、勉強的維繫著,幾近瓦解的大度山國。

「長老評議會」是維繫大度山國的主要力量。即由大度山國轄下各族,派其有威望的長老,到大度山參與"長老評議會",以議定加盟的各族之事。至於"長老評議會",又分成"長駐長老",即各族所派長老,終年皆住於大度山者,約莫十多人。另尚有每年一度,各族村社,皆派遣其頭目或長老,參加的"長老評議大會";而這評議大會參與之人,則約莫百多人。"長老評議會"中的長老,所決定之事,即為大度山國轄下各族,所需遵行的律法;甚至,連中晝王,都不得違抗。因之,當大度山王都,受到貓眼紅毛人的屠殺擄掠後。而發生此大事,長駐大度山的各族長老,自也緊急號召轄下各族,令其各社頭目或長老,來到大度山,舉行"長老評議大會"。於是,自大度山王都遭劫後,來自舉島各村社、部落的頭目或長老,約百多人,便自大員島的南北路,肩程趕到大度山齊聚。而當各族長老,得知中晝王已死,且繼任的長子阿蘇拉米,又被貓眼紅毛人,擄上海上巨船,生死不明;於此國家無中晝王,必無法得到中晝神的庇佑;因此"長老評議大會"中,各族長老首要決定之事,便是認為,得先立大度山國的新中晝王。根據大度山國,立中晝王的傳統,向是應由"干仔轄"王族的長子,所繼承。但國王若已死,王族又沒長子繼承,則王后,需由長老評議會中,選出一長老或頭目,做為自己的牽手;並讓其繼任中晝王。換句話說,阿蘇拉米的牽手,現任王后阿得柳絲,若遵從"長老評議會"的決定,則無疑得另擇其他男人,做為自己的牽手;且將阿蘇拉米中晝王之位的繼承權,拱手讓予他人。長老評議會的各族長老及頭目,步步近逼,於此阿得柳絲,怎能不為此而寢食難安。父王及母后,已雙亡,阿蘇拉米又是獨子,亦無兄弟可幫阿得柳絲,解燃眉之危。縱阿蘇拉米有一幼妹,然尚年幼不經事。由此阿得柳絲,自得獨自一人,面對長老議會的眾長老、及他族頭目的日夜逼迫。

「大度山國」於海上大員島,建國五千多年來,首次遇到如此幾近崩解的危機。堅強的阿得柳絲,外表雖柔弱,然而她卻始終相信她的牽手阿蘇拉米,仍活於世上,並且堅貞的等待阿蘇拉米的歸來。於此阿得柳絲,面對"長老評議會"眾長老的壓迫,縱如寒風中的孤枝無依無靠;而她卻也仍以一弱女、咬牙力抗眾長老,堅拒另擇牽手。事實上,長老議會的眾長老,及他族頭目,之所以步步壓迫阿得柳絲,另擇牽手。其口口聲聲,雖說是為了避免大度山國,因無中晝王而瓦解,可其中卻也不乏有些長老,其實是懷著私心之慾。譬如,現任長老評議會中的長老頭,年近六旬的"魯狗六",便是覬覦阿得柳絲的美色已久;而他更恨不得,能藉此大度山國的危難機會,一舉將佳人與王位,皆納入其私囊之中。美麗又聰明的阿得柳絲,怎會看不出那些心懷不軌的長老,居心叵測的意圖。層疊烏雲籠罩的大度山陰霾總不散,公廨中的各族評議長老,個個或躺或坐,或彼此喝酒,大聲喧嘩議事與漫罵。而此時,公廨外的另一邊,阿得柳絲,則正徘徊在自己的屋舍門口,內心充滿了恐懼與無奈。因為阿得柳絲知道,經過了這麼幾個寒季熱季後,卻仍無阿蘇拉米的消息;因而使得她自己,似也已越來越無法,再堅強的抗拒長老評議會,對她另擇牽手逼婚的壓迫。白日直到黑夜,又是一日漫長難熬與望眼欲穿的等候,而阿得柳絲,面對這日日的惶惑不安,卻也只能乞求祖先的保佑。『巴布拉族的祖先啊~~請你們顯靈,保佑我大度山國吧。大度山國無主,所以失威信,所以王位不能久懸無中晝王。依據傳統,中晝王繼承的第一順位,應由"干仔轄"王族長子所世襲。阿蘇拉米是父王的獨子,可阿蘇拉米卻生死不明。而我與阿蘇拉米,又膝下無子女,可繼承中晝王王位。若干仔轄王族,無長子可繼承中晝王,則依照傳統,王后須由各族的長老中,另擇牽手,以立為中晝王。所以巴布拉族的祖先啊,請你們顯靈,保佑我牽手阿蘇拉米,能早日歸來。否則....』仰望大度山上的陰霾天空,嘴裡喃喃默唸,只見阿得柳絲雙目含悲。畢竟,這幾個寒季熱季以來,阿得柳絲的外表雖然表現的堅強,可事實上她的內心,卻充滿了恐懼。

『巴布拉族的祖先啊~~請你們顯靈,也保護我阿得柳絲吧。因為公廨的長老評議會,自父王亡故,阿蘇拉米又被擄後,被屢屢逼迫於我,要我另擇牽手,以立中晝王。但~~我始終相信阿蘇拉米,應還活在世上,於是不肯另擇牽手。寒季過了,熱季來臨,我望眼欲穿的等待,直到熱季過了,寒季又來,而我孤單的行過漫山相思樹林飄零,卻仍等不到阿蘇拉米歸來。時光如潺潺流水般飛逝,而我堅拒長老評議會逼我另擇牽手,如此也已過數了寒熱季。只是如今在各族長老的壓力下,我縱有堅貞的心,卻也已再難以堅持支撐下去了。巴布拉族的祖先啊~~請你們顯靈,保佑我們大度山國,再回到往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寧與平靜吧。還有讓我的牽手阿蘇拉米,快點回到我的身邊吧。阿蘇拉米,假如你知道我的難處,那請你快回來大度山吧,我依然就像以前新婚時,等著你在屋外吹口笛,引誘我打開門扉,讓你來牽我的手。阿蘇拉米,我依然還在"籠子"裡,等著你踏上梯子進我屋來,與我共飲我為你所釀的交杯酒,想當初我們新婚是何等的快樂。而今你要不快回來,再遲些時日,而我也再無法阻擋公廨的評議長老,對我另擇牽手逼婚的壓迫了...』日落於大度山王都的山後,建於相思樹林間的茅屋,亦漸被低垂的夜幕所籠罩,而阿得柳絲,除了仰天默禱以外;卻見她烏黑的眼眸中,更顯不安與惶恐。因為夜晚的到來,正是讓阿得柳絲,獨居茅屋中,更感恐懼的開始。....

「公廨」囤屋,茅草屋頂低壓的門口,當月上中天之時,卻見有一人影走出;且見這人影,身材矮肥,身披鹿皮縫製的短褐衣,手持藤杖。一般來說,「藤杖」通常代表地位,而且也只有評議會的長老,能得到中晝王,賜予藤杖。乃至藤杖的長短,亦代表了評議長老的地位高低。於此,既手持藤杖,可知此時,走出公廨之人,自是評議會的長老之一。且見其手中所持之籐杖,竟比一個人還高;而一般長老的籐杖,不過及肩或及腰。由此可知,此時走出公廨囤屋之人,應正是長老評議會的長老頭─"魯狗六"。月影映著茅草屋頂,周遭已夜深人靜,唯有草叢林間的虫鳴不止,卻見手執藤杖的長老,離開公廨囤屋後,便直向另一邊的小屋走去;而那茅草竹牆的小屋,正是王后阿得柳絲所居。此時但見月影冷清清的,將柱著籐杖的魯狗六的影子,映到了黃土地上,正有如一個三隻腳的龐然怪物,一柺一柺的走向小屋。可卻不知在這麼深的夜裡,這魯狗六,究竟有何意圖,為何要獨自外出,逕往阿得柳絲所居的小屋。...

二、岸里社頭目魯狗六的逼婚
「魯狗六」已年近六旬,而此人,是巴宰族"岸里社"的頭目,亦正是此時大度山國,"長老評議會"的長老頭。巴宰族,緊臨在大度山的東北方(約今潭子、豐原、后里、東勢),轄下共有五社,分別為─岸里社、阿里史社、樸仔離社、掃拺社、烏牛難社;而其中又以岸里社,勢力最強大。大度山國轄下各族,雖說風俗各異,飲食住居,乃至衣飾裝扮,亦不盡相同;不過彼此倒也異中存同,相差不大。唯獨這巴宰族,住居於大度山與中央山脈的內山之間,終年都不與他族往來;且其衣飾裝扮更為古怪,住居亦與他族大不相同。由於巴宰族,所居之地近內山,所以多山地與丘陵。因此巴宰族,並不建造房屋,而是有如鼠兔一樣的挖山洞,居於洞內;僅於山洞的洞口,搭一茅草棚以掩蔽。又因近內山,而住於內山之人的"傀儡番",兇猛似虎,渾身刺青若鬼怪,且有出草砍人頭的習俗;並以所砍人頭多寡,彰顯其驃勇。於此,巴宰族的領域,既近內山,自難免得與剽悍若猛獸的傀儡番交戰,以保家園;正因如此,倒也讓巴宰族,成了大度山國的轄下各族中,最為剽悍與善戰的一族。古書有云:「番矬健嗜殺,雖內附,罕與諸番接。種山射生以食..茹毛飲血。登山如飛,深林邃谷,能蛇鑽以入」;而此,正是對巴宰族的形容。正因巴宰族,如此勇悍,所以於長老評議會中,自各族都懾於其淫威;而這巴宰族的頭目魯狗六,自也被奉為"長老頭"。至於這魯狗六,除了身材矮肥外,其外貌長相如何?~~關於此,倒是難以形容。因為巴宰族的男人,除了身穿鹿皮縫製的短衣外,而其頭上更始終罩著一頂鹿皮帽;且這鹿皮帽,是蒙頭蓋臉的將臉罩住,除露出一雙眼睛外,根本就無法看見他的臉。至於下身,則僅圍著條遮陰布,微將下體遮住。由此可見,這巴宰族,相較於大度山國的轄下各族,顯然又更屬野蠻一族。於此,古書又有云:「周身頑癬斑駁,腥臊特甚...」。

月當中天,卻見這魯狗六,頭罩鹿皮帽僅露兩眼,一步一步的柱著籐杖,已走到了王后阿得柳絲的小屋外;而後,卻見其在小屋的木梯前,暫停下腳步。隨之,但見魯狗六,雖在門外,卻也不講話,只是自其懷中,掏出一物;這物約一尺長,原來是竹片繫上絲線,所製的口笛。『唧~~唧~~唧~~』卻見這魯狗六,將口笛置於嘴邊,吹出之聲,恰似拉長聲的虫鳴、於靜夜的求偶之聲。原來,自古以來,大員島各族的男女婚配習俗,通常都是單身男子,得於半夜,偷偷往未婚女子的居所外,吹口笛以示愛。而倘或屋內未婚女子,亦喜歡吹口笛的男子,則可開門,將其迎入屋中,以行男女歡合之禮;而後,待到隔日,男女歡合後,再將此事告知雙方父母。於此,雙方便可以鹿肉麻布為聘,正式舉行婚禮,並周知親友;以慶祝這對男女,已成牽手。『唧~~唧~~唧唧~~』口笛聲,在阿得柳絲的屋外,不絕於耳,尤其萬籟俱寂的半夜裡,竄入耳內;有如與耳膜共鳴,聽來更清晰。然而阿得柳絲,聽得這屋外的口笛求愛聲,卻更嚇得在屋內得角落裡,縮成一團,眼神更有如一隻惶然躲於洞中的小兔子般,充滿了驚懼。因為即使未開門,但阿得柳絲,卻仍清楚的知道,此時在屋外吹口笛求愛的人是誰。因為這魯狗六,其實也並非是第一次,來阿得柳絲的屋外,吹口笛以求歡。至於阿得柳絲,為何又對魯狗六,感到如此恐懼?~因為阿得柳絲,身為大度山國的王后,今日何以卻是獨居在這小茅屋;而事實上,這也正是魯狗六,藉其長老評議會的長老頭地位,步步向她逼婚的安排。因為,阿得柳絲,此時所居的小茅屋,名為「籠子」。而這「籠子」儘以竹所搭蓋,上覆茅草,離地三尺,門口則搭以木梯;而根據習俗,這「籠子」,正是家中有女待婚之時,父母族人便得為其搭蓋,並讓待婚之女獨居於「籠子」。通常,這大度山國轄下各族的婚配的習俗,便是只要女子,是獨居於「籠子」;而單身男子便可趁夜,偷偷往她的籠子外,吹口笛求歡。正是因為,這獨居於「籠子」中的女子,可任單身男子來求歡。所以,這魯狗六,為了遂行其逼婚的意圖,這才讓威迫長老評議會,讓其逼得阿得柳絲,得搬出她原本所居的囤屋;而獨居於「籠子」的小茅屋之中。畢竟如此一來,獨居於「籠子」的阿得柳絲,不管她願不願意,縱是王后;但根據習俗,她自都得接受稱為其他單身男子的求歡。而這些單身未婚的男子,則稱為麻達。

阿得柳絲,既被長老評議會,無情的逼迫住於「籠子」,自是已被視為待嫁的未婚女子。當然,有資格來向王后求愛的,自只有長老評議會長老,或各族的頭目;且還需是單身的麻達。至於魯狗六,雖年近六旬,又是個頭目,不過因他剽悍凶猛;所以他的幾任牽手,都因不堪被其折磨凌虐,而早死。於此魯狗六,這個年近六旬的頭目,至今仍是個鰥夫,自也算是個有資格,向王后求歡的「老麻達」。『唧~~唧~~唧唧~~』竹片顫聲的口笛聲,有若求偶的虫鳴響徹黑夜,可籠子屋內的阿得柳絲,別說是開蓬門迎君入屋;甚且恐懼的,連起身推窗,去虧視一下都不敢。而魯狗六,吹完一曲口笛後,見阿得柳絲仍無動靜,卻也仍不死心,便又吹了一曲。但見魯狗六,罩面鹿皮下、一張皺巴巴的嘴,滿嘴黃黑殘缺的牙,時而伸舌舔笛,時而張嘴舔唇的;為了向阿得柳絲求歡,手腳唇舌皆忙得不得了。只是魯狗六,滿懷鳳求凰,幻想這夜能得以與阿得柳絲,享受吹蕭弄玉之樂的,直吹了兩曲口笛;吹得魯狗六的嘴都酸了,可卻見籠子屋裡的阿得柳絲,竟似依然無動於衷。一時慾火轉成了怒火,這下魯狗六的心裡,可真的有些火了。索性魯狗六,便也不再吹笛,卻仍強壓心中怒火,硬以長老關懷的聲調,向著籠子屋內的阿得柳絲,動之以情的說『阿得柳絲~~我的王后啊。春天的蟋蟀總要在草叢裡鳴叫求偶,吸引母蟋蟀鑽出土洞口,這樣才能繁衍興旺子孫;而難道我吹的口笛,不能打動妳的心嗎?阿得柳絲~~我的王后啊。春天的籠子裡妳一個人獨自睡覺,不會感到寒冷嗎?單薄的鹿皮蓋在妳身上,怎比得上男人溫暖的胸膛。而且阿蘇拉米,已經死了,他並不能讓妳如野兔一樣生下許多子孫。而我魯狗六,雖然年紀大一點,但我生了十個兒子,七個女兒。阿得柳絲~~我的王后啊。妳的身體有如豐腴肥沃的大地,假如妳願開門讓我進入妳的籠子,那我一定可以讓妳,有如山洞的野兔般,生下許許多多的子孫。阿得柳絲啊~~所以今晚請你開門,讓我進入妳的籠子與妳共眠,讓我成為妳的牽手吧。別在這萬物繁衍的春天,卻將自己關在冰冷的籠子裡獨自睡覺....』。

竹造茅屋頂的籠子屋外,唯月光淒清暗澹,以及臉蒙鹿皮的評議長老魯狗六,滿懷的慾火及怒火加加。照一般習俗來說,住於籠子的待婚女子,總會在籠子的四周,種滿各種鮮豔的花朵,以吸引單身的麻達,來屋外吹口笛示愛;而阿得柳絲的籠子外,卻見一花一草都沒有,唯乾涸的黃土映著月光。正也是阿得柳絲,以此來表明自己,並不願再另擇牽手。只不過這魯狗六,因覬覦阿得柳絲的美色,及想圖謀中晝王之位,因此始終不死心。眼下魯狗六,以長老的溫和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阿得柳絲開門,迎他入屋同宿;可講得嘴都乾了,卻見阿得柳絲仍不開門。於是,這下魯狗六,可更腦羞成怒,索性將手中的口笛,往阿柳柳絲的竹門,猛得摔去。"啪"的一聲,口笛摔在門上,應聲斷裂落地。而苦口婆心得勸,用軟的不行,只見魯狗六,轉眼變了張臉,索性便來硬的,便指著阿得柳絲的門,開口破口大罵說『哼~~阿得柳絲,難不成妳是嫌我老了,想要年輕的麻達,來當牽手不成。老實告訴妳吧,只要有我魯狗六在這裡,我看誰想來跟我爭。哼~~我們巴宰族,天生便是勇士,我們的一生便是在戰鬥。哼~~有誰鬥得過我魯狗六。我魯狗六,只要想得到什麼,那就沒什麼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包括妳阿得柳絲,也一樣~~』。『阿得柳絲~~遲早妳都是要開門,讓我進去的。醜話講在前頭,現在妳不開門,等妳以後想來長老評議求我幫妳的忙,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公廨的長老評議會,那個長老敢跟我們巴宰族做對,要是妳是個聰明的女人的話,現在就開門讓我進去。哼~~要不,明日,我就從我巴宰族的社裡,調幾十個勇士過來,佔了公廨。到時候,那中晝王之位,還怕不落到我手裡。而妳還不是要變成我的女人。快開門...』滿嘴邊罵著,只見魯狗六,索性走上木梯,去拍打阿得柳絲籠子屋的竹門。可憐~身為王后的阿得柳絲,全身蜷曲的縮在屋內的角落裡,只因自己的牽手阿蘇喇米,生死未明。於是,只能任評議長老魯狗六,全作威作福,喝了酒,便來欺凌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事實上,這魯狗六著仗勢欺人,還不止於此。正因其巴宰族,剽悍野蠻,所以自中晝王之位懸缺後;而這魯狗六,便在長老評議會裡,糾集其巴宰族,排除異己。因此北方的凱達格蘭,山後的葛瑪蘭族,及南方的馬卡族,西拉雅族,其常駐的評議長老,都已先後,離開大度山;且,亦不再派其他長老,到大度山,以參與每年一度的長老評議大會。換句話說,在這魯狗六的張狂跋扈之下,大度山國的轄下各族,早已有大半都叛離。而北方雷朗族,南方巴布薩族,亦因對魯狗六不滿,而開始鬆動,似隨時也將退出大度山國的長老評議會。於今,尚忠誠於大度山國的,似也只剩大甲溪北岸的道卡斯族,因與巴布拉族世代交好,而尚未叛離。然而巴宰族,亦有緊臨大度山東南邊,筏子溪岸的貓霧拺社;因為彼此生活習性相近,且交好,而對其擁護。總之,此時大度山國,王都所在的聖山,大度山的東邊,幾全由巴宰族的勢力所掌握。由此可知,這巴宰族頭目魯狗六,因何敢在這大度山國的王都,如此的張狂跋扈。籠子屋外的暗澹月光處,魯狗六,指天罵地的罵了一陣,卻見阿得柳絲,猶不開門;而這下魯狗六,可更是滿懷慾火及怒火,無處發洩。慾火怒火中燒,正如大度山,滿山乾草的獠原野火,一發不可收拾。只是,未得屋中女子同意,就闖入籠子屋內,強行交媾,這算是犯下強姦之罪;而魯狗六,縱是跋扈,卻也不敢犯下這姦淫王后的重罪。然而好勇好鬥的魯狗六,正如一頭發情的公狗般,卻也不願就此離去。由此,魯狗六,索性伸手,掀開自己跨下的遮陰布,握著自己有如發情公狗的勃起之物,並站在阿得柳絲的竹門外,猛烈展開有如在荒野與野獸的戰鬥。戰鬥到了高潮,魯狗六雙眼一閉,恍若看見自己拿著長茅,刺入了野鹿的身體,頓時野鹿鮮血狂噴。腦海湧起鮮血狂噴的氣味,頓時魯狗六身體一陣抽搐,一股熱呼呼的白色黏稠液體,便自其跨下有如公狗的勃起之物噴出,直噴到了王后阿得柳絲的茅屋竹門上。

"啊~~呼~~呼~~啊"隨著跨下之物,噴出的黏稠物,噴上了竹門,此時一生熱衷於戰鬥的魯狗六,猛烈的喘息;尤如再荒野與野獸大戰了一場,總算讓慾火稍洩。只不過慾火已洩,心中怒火卻未止,因此熱衷戰鬥的魯狗六,自得再戰鬥一場,以為自己扳回顏面。蠻荒凶猛野獸,無論黑熊或野狗,彰顯自己地盤的方式,無不是已屙屎拉尿,來劃定其地盤。而巴宰族,茹毛飲血,習性原本就在人類與獸類之間。因此,但見魯狗六,或為將阿得柳絲視為自己的禁臠,或獸類的天性使然,霎時半蹲下身子,雙腳一開,居然就屙了一坨屎尿,在阿得柳絲的茅屋竹門外。正是「人之所異於禽獸者,幾稀」,只見這魯狗六,屙屎拉尿後,便又翹其屁股,在阿得柳絲的竹牆或竹欄上四處摩擦,將其股間餘屎擦乾抹淨。至此慾火既已洩,而心中欲佔有而不得的怒火,亦藉屎尿,有如獸類般的劃下了自己的地盤,此時,這卻才見魯狗六,一臉悻悻然的,走下阿得柳絲茅屋的木梯。只不過,臨離開前,卻見魯狗六,回頭又吐了口口水,在阿得柳絲的門上;而後這才柱著象征長老權勢的籐杖,有如一場戰鬥戰勝般的,緩步離去。至於,此時的阿得柳絲,縮在茅屋門內,雖未見得魯狗六,究在門外所幹何事;然而,從門外的惡臭撲鼻,她多少卻也猜得到魯狗六,剛在門外所幹的髒事。可憐的阿得柳絲,縱是受了魯狗六,如此獸行般的欺凌,可她卻也只能恐懼的噤聲。因為誰都知道,此時魯狗六的權勢有多大,任誰與他硬碰硬,到頭來,恐怕都有如與一頭凶猛的野獸博鬥般,只是弄得自己渾身傷痕累累。於此,可憐的阿得柳絲,亦只好忍氣吞聲,忍辱負重,因為在她的心中,始終仍相信;有朝一日阿蘇拉米,一定會平安歸來。屆時中晝王,亦將重回大度山。當然,此時的阿得柳絲並不知道,其實阿蘇拉米,自被西班牙人擄到海外後;而這幾年來,他亦無時不想逃離西班牙人的魔掌,快點回到大度山。事實上,阿蘇拉米,被西班牙人,擄到呂宋當建城的奴工後,之後又被帶上海船,當搖槳拉帆的奴隸,而到了日本國。正是幾月前,阿蘇拉米,終於在日本國的海港,逃離了被西班牙人所擄的奴隸生活。爾後,阿蘇拉米,又在日本國,巧遇到了一個大明國的舊友;且這舊友還答應,會帶阿蘇拉米回到大員島。因此阿蘇拉米,此時,亦正上了這個大明國舊友的海船,欲回到大員島;然而卻一波三折,耽擱了許多時日。因為,此阿蘇拉米的大明國舊友,正是顏思齊。而阿蘇拉米,所搭的船隊,此時正在大明國外海,遇到海盜圍攻劫掠,且歷經了一場凶險的海戰。...xxx

三、大度山國之王阿蘇拉米返鄉路
西元1613年春,明朝萬曆四十一年,漳洲月泉港外,月當中天的浯嶼島海上。『青天白日下的山呀~我揹著弓箭往山中捕鹿。荒野草叢間聽見呦呦鹿鳴呀~~我卻忽然想起家中的兒子及牽手。鹿鳴呦呦~讓我放下手中的弓箭呀,只想速速回家再來補鹿。鹿鳴呦呦在水邊呀~~我得趕快回家,以免讓牽手在家裡倚門盼望呀~』月夜下的滄海遍佈海船,但見一人影,正徘徊船頭舷邊,仰望滿天星斗,且有如像是對著滄海吶喊般的;以讓人聽不懂的語言,聲調淒然的唱著歌。只聽得其歌聲,有如鋼弦般鏗鏘,卻另一份哀婉餘韻迴蕩滄海,伴著浪聲聲聲扣人心弦;渾然不似大明國的小調,或日本歌的曲調。原來,此時徘徊月夜下的船舷邊,朝著大海的東邊,唱著哀婉歌聲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來自大員島的阿蘇拉米。阿蘇拉米,多年飄流海外,渴望返回大員島,卻總是一波三折,由此心中怎能不惆悵。尤其飄流海外這幾年,阿蘇拉米與族人,自被西班牙人,擄到呂宋建城開始,日日所見,便只有痛苦哀號與生離死別。乃至由徜徉大員島山林間,自由自在的有如飛鳥,毫無拘束奔跑有如野鹿的生活,轉眼卻變成貓眼紅毛人的奴隸;而身之所受,日日更只有咆哮怒罵,與鞭子打在身上的痛楚。大員島的大度山,其實距離並不遠,當阿蘇拉米及族人,後來自呂宋,又被貓眼紅毛人押上船,當成拉帆搖槳的奴工;而船隻由呂宋北航往日本國,亦曾途經大員島。蓊鬱翠綠的山林,由海上望向那綿延橫亙的翠綠之島,阿蘇拉米更記得,當時身在西班牙人的海船上;甚至,當海船經過島嶼的一個大河口後,而他幾乎還能從海上,看見島上那熟悉景物,橫亙有如城牆的大度山。縱是距家門如此近,可阿蘇拉米,身為貓眼紅毛人的奴隸,卻也只能過家門而不入;徒讓心中更思念大度山國,及擔憂自己的牽手─阿得柳絲。

這個世界真的變了,至少阿蘇拉米心中的世界,已經完變了,再不是以往在大員島樂天知命;在白日捕鹿,在夜裡與族人圍著篝火,唱歌跳舞的無憂無慮。畢竟阿蘇拉米,無論是蒼惶逃離貓眼紅毛人的魔掌,流落日本國,或是巧遇大明國的舊友顏思齊;甚或有幸,被顏思齊應允,願讓阿蘇拉米搭上他的船隊,以送阿蘇拉米及其族人返回大員島;然而阿蘇拉米眼前所見,卻也只有滿眼血紅的殺戮。至於當顏思齊的船隊,航至大明國的外海,阿蘇拉米眼見自己的故鄉,就在黑水溝的另一邊;而他原本也以為,他與族人應能很快的返鄉。可任阿蘇拉米,怎想得到,就在與大員島一水之隔的大明國外海,他竟又遇到一場更血腥的海戰殺戮。「這海外的世界,真是個恐怖的世界啊。難道這海外的世界,就是我大度山國所稱的地獄嗎?窮凶極惡的貓眼紅毛人,為了奪人土地,為了奪人財富,見人就殺,見人就抓擄當成他們的奴隸。日本國人的倭寇浪人,大明國人的海盜,亦有如餓鬼界的餓鬼,個個弱肉強食,面目猙獰如獸;而人與人間,為奪食,亦如畜牲界的獸類般血腥殺戮。而我大度山國呢?~~數千年來,我大度山國僻居海上之島,得以與世無爭。山林草原有獵不完的野鹿,樹林水邊更有有採不完的瓜果,可今當我再回到大度山國,是否一切還能依舊?~~還有我思念的牽手,經過這麼多年,她是否也依然還在等候著我?」月當中天的船舷邊,濤聲陣陣,但見阿蘇拉米,歌罷,仰望滿天星斗;而臉上神色,更似無限悵惘。畢竟,就在這場血腥的海戰當中,而二十幾個,原本以為即將返家的阿蘇拉米的族人,竟也有五、六人,不幸在海戰中枉送了性命。由此阿蘇拉米,又怎能不傷悲。畢竟這些族人,自被貓眼紅毛人,擄到海外當奴隸的這幾年來,亦同樣無時不渴望,能再回到大員島的故鄉。可今,隔著黑水溝就是大員島的故鄉,而這些族人,經過了飄蕩海外許多年的苦難後,卻竟無緣,再回到日夜思念的故鄉。

阿蘇拉米,飄流海外這幾年的遭遇,親眼所見,親身所受的痛苦;而這正亦是他內心深處,每當想起就毛骨悚然,所最擔憂一件事。即是─「大員島的海外,既是傳說的地獄,如此大員島豈不是四面八方,皆被地獄所包圍。乃至這充滿血腥與殺戮的地獄與餓鬼,其本性,更是貪婪的,不斷想擴張其領土。如此滾滾的黑暗洪水,有朝一日,又豈能不將大員島淹沒~~」。『浩瀚的星斗,滿天星辰的眾神啊~~假如你們還眷顧我大度山國的子民,請你們保佑我們海上的大員島,不會被來自地獄的仇恨烈焰焚燒,不會被滾滾的黑暗洪水給淹沒吧。我阿蘇拉米,乞求滿天星辰的眾神,保佑我大度山國啊~~』浩瀚星空有如一個遍灑閃亮星斗的圓頂,穹頂的星辰四方更有如低垂到海面,而正當阿蘇拉米,仰天祈求之際;此時,卻見尾樓船艙中,走出一個人,向著阿蘇拉米而來。海船在濤浪中些微搖擺,船上桅桿的風帆都已收起,空盪的甲板上但見纜繩密佈,蛛網般的垂掛於高桅大檣。卻見船艙走出之人,手裡是提了壺酒,遠遠望見阿蘇拉米,便喊說『阿蘇兄~~怎的一個人在甲板吹海風呢?』。繼之走近了些,便又笑說『阿蘇兄~這天冷,我這裡正好有壺自黃合興那裡,帶回的陳年紹興酒。倒想與你嚐嚐呢!!』。原來自尾樓船艙走出之人,正是顏思齊;且見顏思齊滿臉帶笑,心情似頗愉悅。原來,顏思齊自登岸浯嶼島後,便在黃合興的府第,住了幾日。至於幾日來,顏思齊,一來得以與家人團聚,也算飄泊海外這麼多年來,終得一償宿願得享天倫。二來,這幾日在黃合興的府第,顏思齊亦與漳泉的河洛海商,達成結盟的目地;且得漳泉海商之助,無論放糧震災或招募船工之事,安排亦頗順利。武裝船隊來到大明國的任務,事情既都已安排妥當,而這日顏思齊,便又離岸,回到帥船上,以準備調度船隊。正因事情進行得順利,所以顏思齊,喜悅之情,自也難免流露於臉上。

顏思齊雖然心喜,可當走近阿蘇拉米之時;卻見夜色中的阿蘇拉米,竟是眉頭深鎖一臉憂色。「對了~阿蘇拉米的族人,無辜在海戰中喪命。我倒差點忘了這事!!」一時想起此事,頓時顏思齊,立時也收斂面容。轉而只見顏思齊,語帶歉意,對阿蘇拉米說『阿蘇兄~~對你的族人,在海戰中無辜喪命。對此近日因我事忙,都尚未向你致歉。現在在這裡,我鄭重的向你致歉,還希望你節哀。而且當初我答應送你們回大員島,卻沒料到讓你的族人,反而因搭上我的船隊,而枉送性命。對此我更深感愧疚!!~~』。只見顏思齊,鄭重言語,拱手致歉,接口又說『對了~若是阿蘇兄願意幫忙的話。那當我們到大員島以後,我也願意親往你死去族人的家裡拜訪,並送上一筆安家費給他們。以彌補些許我對他們家屬的虧欠~』。阿蘇拉米,聽了顏思齊的話後,忙回說『顏兄~~你沒虧欠我們什麼。事實上,當初若沒你出手相救,那我們族人被紅毛人擄為奴隸,日夜為奴做苦工,還被鞭打折磨,遲早也是要死在那些西班牙人的手裡。所以說我們族人的命,原本就是你給的。而今他們不幸葬生海戰,那也是他們的命運,怨不得人啊~~』。只見阿蘇拉米,嘆了口氣,接口又說『咳~~事實上,我不僅為我的族人,悲慘的命運,而感傷。其實我亦為顏兄你的將來,而內心感到擔心啊~~』。阿蘇拉米,突說對顏思齊的將來,感到擔心,頓時顏思齊,有點不解。且見阿蘇拉米,話說的懇切深沉,於此顏思齊,自不禁亦滿懷疑問,便問說『阿蘇兄~~我率船隊航行海上。海洋變化萬狀,原本凶險,也難保有旦夕禍福。這是我的心中,早已有數的。卻不知阿蘇兄,是否為此替我感到擔心?倘或如此,那我心領便是,但阿蘇兄,切莫因此而愁眉不展。不然反倒會讓我過意不去!』。事實上,阿蘇拉米所說,為顏思齊的將來,感到擔心之事,並非是顏思齊所提,眼下航行海上之事;而是有更深一層的意涵。因為,當日海戰,阿蘇拉米,原本亦在顏思齊的帥船上。因此當日,海上驟然風雲變色,而顏思齊乍然有若顛狂,且手握一柄黑色匕首,劃破自己的手以血祭天。陡然間海上狂風大作,天邊黑雲滾滾如排山倒海,而乍起的濤天巨浪下,更是有恐怖如巨獸吼叫聲。如此種種恐怖的景象,當日阿蘇拉米,自也都一一看在眼裡,更嚇得他躲入船艙之中,渾身縮成一團顫抖不已。因為這種種的恐怖景象,一時讓阿蘇拉米的腦子裡,不禁浮現,關於巴布拉族人人所恐懼的古老不祥傳說。即是顏思齊,似乎召喚來了一種讓巴布拉族人,深感恐懼的黑暗力量;而那,即是充滿無情毀滅,與血腥殺戮的暗瞑神力量。

阿蘇拉米,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對顏思齊說起,關於那個不祥、且帶凶兆的巴布拉族古老傳說。一時,仰望蒼穹浩瀚星辰,卻見阿蘇拉米,似言外有音的,引喻說『顏兄~~你看這滿天的浩瀚星辰。根據我們巴布拉族的傳說,這天上的億萬星辰,其實每顆星星都是一個偉大的神。且傳說這些神祂們也曾是世間之人。正因他們在人世之時,心懷仁德,做了許多善事的人,所以死後才能化成天上的神。而顏兄~~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也希望你將來死後,亦能化成天上滿天星辰中的一個神。只不過,我們巴布拉族另有一個關於地獄的傳說....』。講及地獄,卻見阿蘇拉米,面帶憂色,語帶懇切又說『顏兄~~這個關於地獄的傳說,即是一個人在世上,倘若有許人對他懷恨在心的話,那這些來自他人心中的恨,便會化成一條條鐵鍊,將這個人的靈魂刺穿縛綁。而且死後,這些充滿仇恨的鐵鍊,更會將這個人的靈魂,給拖入地獄之中,承受地獄中永無止盡的痛苦。而顏兄,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將來死後,會被許多來自他人,對你充滿仇恨的鐵鍊,給拖下地獄...』。阿蘇拉米所言,關於巴布拉族的傳說,其實與盛行於大明國的佛教,其佛經所言的因果之說,相去並不遠;因此顏思齊,雖是初次乍聽,卻也能領略其意。於此顏思齊,當然也略能明白,阿蘇拉米所言,應也是出於朋友的一片善意;並希望他不要下太多殺孽,以種下仇恨的惡因,招來仇恨的惡果。因此顏思齊,亦鄭重的,回說『阿蘇兄~~我明白你意。原來你說擔心我的將來,就是為了這個啊。其實我大明國盛行的佛教,亦有類似之說。唉~~"諸善奉行、諸惡莫作"這個我也知道。只不過現下我率領武裝船隊,人在江湖,卻也身不由己啊~~』。

顏思齊喟嘆之餘,略帶苦笑,便又說『呵~~阿蘇兄。若要說那些縛綁我身上的鐵鍊,是仇恨;眼下,還不如說是責任吧。因為眼下我率領這支武裝船隊,正是背負幾千人的生死、還有幾萬人得靠此海上經商,才能謀生的責任啊。而這豈不正像是幾千條的鐵鍊,縛綁於我身上,時刻亦讓我倍覺沉重不已啊。只是既已背負上了這些責任,而我總不能就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海盜劫掠,被紅毛人劫掠;而我卻什麼事都不做,不顧船隊的生死吧。所以說~~人生在世,或許人人也早被無數鐵鍊縛綁,而身不由己;甚至落入無盡的苦吧。至於這點~~我也只好看開了~~』。顏思齊所言,著眼當下現實環境,需得背負數千的生死責任,亦屬有理。畢竟從某個角來看,眼下這人世間,或也正是個讓人充滿無盡痛苦的地獄。正如阿蘇拉米,這幾年的海外遭遇,正也如大員島海外,原本就有如一個地獄。因之聽得顏思齊所言,阿蘇拉米,亦不由得喟然嘆息。然而此時,阿蘇拉米卻仍感覺,顏思齊似並未完全體會其巴布拉族的傳說。因此,只見阿蘇拉米,先是謙虛致歉,便又說『顏兄~~請莫怪我語出唐突,對你說這些話。因為我之所以會對你說這些話。主要還是,因為幾日前的那場海戰當中,我看那麼多的殺戮,死了那麼多的人。而且那些被殺死之人,臨死之前,我更看見他們的眼中充滿仇恨。"仇恨~"這種黑暗的力量,當進入了一個人的心中,而對我們巴布拉族人來說,這就是一種會蔓延的恐怖疾病。心懷仇恨之人,就像是一種詛咒,而詛咒的力量,則是來自暗暝神的黑暗力量。傳說這暗暝神的黑暗力量,濁黑腥臭,卻又像膠一樣的黏。而且一個人,一旦藉助了這黑暗力量後,便會有如落入黑色的沼澤般,被這濁黑膠黏之物給慢慢的吞噬,落入無盡痛苦的黑暗深淵;且永遠無法解脫。所以顏兄~~我所擔心的,正也是如此。這麼多人在海戰中被殺戮而死,而他們心中的仇恨,卻在死後,才開始像疾病一樣蔓延。所以顏兄~~我的好朋友,千萬別讓仇恨進到你的心中啊。否則我很擔心你的靈魂會像陷入沼澤般,被那黑暗膠黏的黑暗力量所吞沒;而落入永世無法解脫,且無盡的黑暗深淵....』。

「有如落入黑色的沼澤般,被濁黑膠黏之物給慢慢的吞噬」「落入無盡痛苦的黑暗深淵~且永遠無法解脫」滿天星斗下的滄海,海船隨波濤搖晃,而顏思齊,或是喝了點酒之故,乍聽阿蘇拉米的話後,頓時竟有如暈船般,腦海陡然一片漆黑。不僅於此,顏思齊,霎時漆黑的腦海中,竟似滿佈滾滾黑雲;且周遭果似有許多的鐵鍊,陡然自船舷邊的海上,有如長蛇般竄出海面,直撲向顏思齊。眼下恐怖情景,竟似曾相識,頓時顏思齊,恍若落入夢魘般,不禁驚得倒退幾步;且手中酒瓶陡然落地,摔了個粉碎滿地酒水。因為,此時腦海浮現的恐怖景象,竟似海戰當日,當顏思齊突陷顛狂之時,眼前所曾見的,有如地獄的景象。於此,頓時顏思齊,臉上乍現惶恐神色。不過,僅僅只是片刻的時間,顏思齊,便又夢魘乍醒般的回過神。一時間,顏思齊亦知剛剛,自己似乎失態,於是趕忙,便帶著歉意說『啊~~阿蘇兄。真是抱歉。不小心手滑,竟把酒給摔碎了!』。繼之,只聽顏思齊,便又說『對了~~阿蘇兄。我亦知道你思鄉心切,急著返鄉,不過這點你已不必擔心。因為現下船隊已開始招募船工、及賑災,應不過幾日,便會有海船載運所招募船工,先行前往大員島。而屆時,倘若阿蘇兄返鄉心切,亦可搭先行的海船返回大員島~』。『阿蘇兄,此時我尚有要事要辦,就先告罪離開。反正,我亦會前往大員島,屆時我必將再親自前往拜訪阿蘇兄~~』話既說完,隨後只見顏思齊,轉身便離開船首。而浩瀚星空下的滄海,便唯見阿蘇拉米,又時而遠望滄海東邊的故鄉;時而又隔著黑水溝,獨自唱起故鄉的歌。

『青天白日下的山呀~我揹著弓箭往山中捕鹿。荒野草叢間聽見呦呦鹿鳴呀~~我卻忽然想起家中的兒子及牽手。鹿鳴呦呦~讓我放下手中的弓箭呀,只想速速回家再來補鹿。鹿鳴呦呦在水邊呀~~我得趕快回家,以免讓牽手在家裡倚門盼望呀~』....xxx


四、1613~林翼的遭遇與桀驁
「1613年月日顏思齊航海日誌:閩南一地,僻居海濱之郡縣,山多田少,兼之年年有颶風之災,不澇則旱,百姓生活原本艱困。而今登岸所見,更是田地乾涸有若焦土,據聞自去年夏天以來,百姓無粒米之收成。且聞官府,不但不放糧賑災,反而以各種名目,對百姓課徵重稅。尤其朝廷所派宦官稅吏,勾結地方惡霸,倘或百姓無錢納稅,便抓人鞭打或擄人取贖,行徑無異匪盜。正所謂苛政猛於虎,滿路所見皆是流離失所的難民。黃合興說得對,倘大明朝廷能開放海禁,讓百姓以海為田,出海謀生,而這何嘗不是一德政。然而大明朝廷,此時卻是閹宦把政,虎狼據於廟堂,寧願讓百姓困守內地以盤剝,卻也不願放其出海謀生,逃出其鷹爪。於今海上盜夥既已蕩平,又有黃合興及漳泉海商之助,而武裝船隊,亦已分宗數路開始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工。派楊天生率船隊往晉江、惠安,陳衷紀往同安,陳勳往鎮海、滬尾,李德往韶安,何錦往南安....。另外海戰受損船隻,亦獲黃合興之助,往其浯嶼港口修補,事情的進行尚屬順利。唯廈門把總許心素,雖為李頭領拜把兄弟,可觀其為人,似非善類。據楊天生回報,船隊往其安排的港口裝卸貨,履遭刁難,甚至有些賑災米糧,似還被其私吞。然既有求於人,也只能啞巴吃黃蓮,往後得對其多加提防,敬而遠之便是。...虎嶼幫頭目林翼,今關押於帥船的底層牢房,其性情強剛烈頑強,尚不肯伏首屈服;實是一剽悍硬漢,固仍需費點心思加以琢磨,以讓其頑石點頭。...」

"東海浮槎"帥船,底層船艙的牢房。這是個暗無天日的恐怖地方。只見底層船艙的牢房,幾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墨般漆黑,且潮溼沉悶的空氣,還散發著屎尿的惡臭。然而在此環境惡劣的狹隘空間中,隱然,卻偶能聽見,似有人的低語抱怨、喘息或痛苦的呻吟聲。由於,航於大洋的海船,多是尖底海船,船身上寬下窄,而最底層船艙,則通常填以沙石;以增加船身重心,好讓海船航於海上風浪中,能更加平穩。正因海船的底層船艙,空間狹窄,且艙房多已於海面之下,終年不見天日,因而潮濕且空氣濁悶;既不適合人居,亦不利於存放貨物。至於有三層甲板的"東海浮槎"帥船,底層船艙,亦是如此。因此便將之利用來,做為關押一些違犯船隊紀律囚犯的牢房。至於此時,帥船的底層船艙牢房中,所關押的數十個囚犯,則是日前在海戰中,所抓捕俘獲的盜夥;且這些關押在帥船的囚犯,亦都是盜夥中,地位較高者。艙底牢房,雖是漆黑看不見人,然而,掀起此次海戰的盜夥頭目,虎嶼幫的大當家林翼,亦正關押於此。艙底牢房,終日不見天日,亦不知白天黑夜,而一般人置身此無盡黑暗;縱是意志再堅,卻也難免因恐懼,而生成己身所最害怕的夢魘。至於虎嶼幫頭目林翼,縱是剽悍過人,桀驁難馴,然而於今數日,被關押於暗無天日的艙底牢房中。由於黑暗侵心入肺,周遭猶似有虫鼠咬囁,恐懼蝕髓,因此卻也讓他每每寤寐間,總似陷入自己一生,所最恐懼的夢魘。『不要殺我父母,不要殺我妻兒。~~不要啊,我求求你們~青天大老爺~~』黑暗如墨的牢房,幾聲淒厲慘叫後,霎時林翼,被自己夢魘中的恐懼驚醒;猛得張眼四望,眼前卻是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一時讓林翼,竟猶似仍在夢魘般,滿腦子渾噩混沌。

艙底牢房的濁臭的氣息,夾雜著沉悶的潮溼,讓林翼猛然驚醒之際,更覺幾欲無法喘息;只覺胸口下,一顆心猛然的跳動,猶似仍驚悸不已。「我在那裡?我在那裡?~我仍在做夢嗎?」滿頭滿身的溼,也不知是夢魘中驚出的滿身汗,亦或是周遭沉悶潮濕的氣息所致,只見林翼,伸手抹了滿額頭的濕漉,一時便慌得四下伸手摸黑探索。夢魘般漆黑的空間,只見林翼仍趴臥於地,努力的伸手,終於摸到了幾根鐵柵攔。霎時林翼,這才忽然想起─自己已於幾日前的海戰中,戰敗被俘;而一時想起自己戰敗被擄,林翼卻不由得更加的惶然心慌。「啊~我戰敗了。弟兄們都死了,而我被倭寇俘虜了嗎?不~~~不~~我沒有投降倭寇。我也沒有跟倭寇串通,害死我的水師弟兄。我不是通番奸民,我沒罪。我的家人也沒罪。~~不然就算兵敗有錯,那也是我一個人的錯。要殺就殺我一個吧,為什麼要將我全家抄家滅族!!~~嗚~~嗚~~」夢魘乍醒,周遭卻又漆黑如夢,一時林翼,竟似錯置了時空。因為事實上,這並非是林翼,第一次在海戰中,戰敗被俘。只是同樣是海戰戰敗被俘,且剛剛的夢魘,林翼又是夢見,自己身為水師軍時,參與一場與倭寇的海戰;而那場海戰,最後的結果,竟是導致其舉家家破人亡。夢魘般家破人亡的情景,恍若又湧上渾噩的腦子,一時縱然林翼是個鐵錚錚的漢子,亦不禁趴臥於地,嗚嗚咽咽的飲泣。原來,數年前,當時的林翼,尚是個大明國海疆的水師軍教頭,駐軍於泉州灣。不料,有日,正巧有一批倭寇,自海上進犯泉州,欲上岸劫掠。當時,駐軍海疆的水師軍獲通報後,可該水師營的把總,卻因懼於倭寇船隊勢大,且大明國水師,除了盡是老弱殘兵外,戰船火器更都老舊不堪使用,亦無可應戰。於是該水師把總,竟不顧百姓生死,聲稱將迂迴作戰,便棄城而逃。然而林翼,身為該水師營教頭,卻不願眼睜睜看著倭寇登岸,以荼毒沿海百姓。於是林翼,便號召約百餘水師軍,分乘著二艘戰船,出港以與倭寇作戰。

數年前,與倭寇的那常海戰,於今竟又在林翼的腦子,歷歷浮現,有如揮不去的夢魘。「倭寇有戰船五艘,倭軍約五百餘眾。而我水師軍,僅百餘人,戰船兩艘,火船、鳥船各一艘。然我水師軍仍奮勇作戰,將倭寇船隊,力阻於泉州灣外海。血戰一晝夜,由於倭軍火器精良,甚於我水師軍。致使我水師軍弟兄,幾盡被倭寇所殲。然我水師弟兄,亦以軍火器械皆居劣勢之下,進行接舷戰;並燒毀倭寇船戰船一艘,重創一艘,殺倭軍百餘人。海船甲板盡如血洗,我水師弟兄,殺到一兵一卒,無一人投降倭寇。然而倭寇數倍於我軍,血戰一晝夜,等不到援軍,而最後我終因氣力放盡,被倭寇所擒。倭寇頭目,見我驍勇,不欲殺我,反欲招降於我。而我寧死不降,於是被倭軍關押於船艙牢房。數日後,我在倭船牢籠,聽得倭寇登岸劫掠,數十里內地,盡被燒殺一空。於是我心生一計,詐降於倭寇,本欲裡應外合,以連絡大明水師軍,攻倭軍之不備。怎料,大明官府,竟以我為通番奸民,拘我舉族全家,誅連於市。可憐我高堂父母與妻兒,一夕盡被砍頭,橫屍棄於市,無人收埋。而我~~當水師軍棄營而逃,唯我奮勇領兵出戰倭寇,不幸卻得不到援軍,兵敗被俘。儘管詐降,本欲助大明水師,無奈竟被冠以通番奸民之罪,以致家破人亡。事已至此,天道寧論....」暗黑的艙底牢房,夢魘般的往事,寤寐間又歷歷在目,使得林翼,幾欲顛狂,滿懷仇恨。正巧此時,暗黑不見天日的艙底,卻見艙口處,出現些微燈火。繼之,燈火越來越明,原來竟是有人,提著盞煤油燈,走進了這鮮少會有人來的底層船艙。夢魘中正滿懷憾恨,一時矇矓的眼眸,乍見燈光,卻見林翼不由分說的,猛然跳起身,雙手握緊牢籠的柵欄,直朝燈火處,怒吼說『操他奶奶的~~爺既落在你們這幫倭寇的手裡,你們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但爺,既敢率軍出戰你們倭軍,身為大明水師教頭,我是寧死,也不會向你們這幫倭寇、屈服投降的~~』。此時,卻見行於暗黑船艙的那盞燈,經過了整排關押囚犯的牢籠後;由遠而近,漸走向林翼,所被獨自關押的牢籠。乍聽林翼,一番義憤填膺的叫罵,卻見燈火處,竟傳來叫好之聲,讚嘆說『好~~林翼,不愧是條好漢,果然有氣魄。你說的好啊。要是咱大明國的水師軍,都有你這樣的骨氣。如此咱大明國,又豈會因懼怕倭寇入侵,而厲行海禁~』。原來此時,提燈走進艙底牢房之人,正是武裝船隊的統領─顏思齊。

顏思齊,初進艙底牢房,乍聽林翼一翻硬氣的話,便語出讚嘆,倒也是出自肺腑。只是顏思齊,提燈走至林翼的牢籠外後,繼之卻又說『不過林翼。你既口口聲聲,說你身為水師軍,勇於出戰倭寇,且寧死不降。而你既有如此勇於抗倭的護民之心。然而你又因何下海為盜,嘯聚盜夥劫掠海上,甚至還登岸劫掠百姓。以致多少沿海百姓,因此而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還有~日前海戰,死傷了數百人,難道不也正是因你而起嗎?~~還有,對那些被你殘忍殺害的人,及那些跟隨於你卻因你而死的人。難道在你的心中就沒有一點愧疚嗎?』。煤油燈照亮的燈火處,林翼乍見眼前之前,並非倭寇;且又聽得眼前之人說起什麼「下海為盜,嘯聚盜夥劫掠海上」,又什麼「日前海戰,死傷數百人」...。「原來~我不是率水師軍,出戰倭寇,被俘!!而是我率盜夥,劫掠商船隊被俘!!」一想及此,頓時林翼,這才真的從渾噩的夢魘中,乍然驚醒。只是如夢魘般乍醒後,卻見林翼,一張凶狠的麻臉,霎時扭曲痛苦;且恍若全身無力,頓時萎靡坐於地。久久,這才聽得林翼,洩氣的說『今日我林翼,既然落在你們手裡,要殺便殺就是。何必再用言語來羞辱我。我林翼,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既下海為盜,早就把性命置之度外,而要是你以為我落於你手,便會向你屈服,那你就錯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乍聽林翼之言,竟似渾然不把海戰當日,活生生被他斬首的數十人,放在心上。一時顏思齊聽了,亦不禁動怒,便怒叱林翼,罵說『林翼~~~你海戰當日,活生生將我船隊的數十弟兄斬首。而你不過就是一條命。如此,你如何"一人做事一人當"。現下我船隊的弟兄,個個無不想剝你的皮,抽你的筋。還有~他們也想像你一樣,想把俘獲的數百盜夥,亦盡皆砍頭,以洩我船隊弟兄的心頭之恨。哼~~林翼~~你想"一人做事一人當"。難不成,你卻是要你盜夥的數百弟兄,盡為你陪葬不成。難道你的這些弟兄,跟隨於你,信任於你,而你卻是要讓他們盡成陪葬品,葬身海上嗎?~~誰沒父母手足與妻兒,倘或跟隨你的弟兄,盡因你而葬生海上,那他們的父母手族妻兒,又該如何?~~難道你就只知一人逞勇,卻都沒為跟隨你的的弟兄,想過這些事嗎?』。

顏思齊一番斥責的話,直罵得林翼低頭不語,或亦無言以對。久久沉默後,林翼,這才洩氣又說『對~~你說的沒錯。我一人做事~無法一人當,還得讓我的弟兄為我陪葬。但我虎嶼幫之人,是不怕死的。而且我虎嶼幫之人,也沒人會向你屈服。否則他就不算是我虎嶼幫的弟兄。呵呵呵~~要殺就殺,要我償命就償命吧。我眉頭皺也不會皺一下。哈哈~~』。『哈哈哈哈~~殺吧~~殺我吧~~』講至最後,卻見林翼,一張冷酷無情的麻臉,竟佯狂的在暗黑的籠牢中,哈哈大笑起來。至此顏思齊,自也知道,再多說亦無用。於是顏思齊,提著煤油燈,轉身便也欲離開。只是臨離開前,顏思齊,卻又回頭,對林翼丟下了一句話。『林翼~~雖然我船隊的弟兄,都想殺你們,以洩心頭之恨。但我現在暫時阻止了他們。因為我不想要你們數百盜夥,因此而死。只不過我船隊弟兄的眾怒,我雖身為統領,卻也未必能擋得住。所以林翼,倘或你心中,尚有一念之仁,願救你數百弟兄的命的話。那就請你拿出點誠意,讓我也能為你們,向我的弟兄說項吧。今日言盡於此,餘下的,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吧~~』話既說完,只見顏思齊提著煤油燈,便轉身,又自暗黑的船艙離去。隨後,只見一縷黑暗中的些微燈光,又漸消失,而後整個艙底的牢房,便又陷一片暗無天日的漆黑。....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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