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凌晨兩點半,門鈴像是故障般的瘋狂地響著。 不用猜也知道,會在這個時間來找我的人,除了智仁外,還沒有遇過比他更囂張的傢伙。 我擱下工作,揉了揉因為長時間盯著電腦而有些酸澀的眼睛,慢條斯理地步到玄關。 「喝酒。」才開門,兩瓶威士忌便這麼塞進了我的懷裡,智仁搖搖晃晃的推開我,走進屋內。「你家的酒杯呢?」 正考慮要不要關門,這種類似的情形每隔一段時間總會上演一次,我看了大門半晌,決定還是讓它保持通風,省得等等又有噪音干擾。 「風,你的窩真是『家徒四壁』耶……」智仁拿了兩個酒杯,一屁股坐落沙發,雙腳跨放在桌子上,評頭論足道:「雖說是套房,好歹坪數不小,除了寢具外,怎麼連一件像樣的沙發都沒有……」 「那你現在屁股坐的是什麼。」我把酒擱在桌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尚稱柔軟的椅子是也。」 「……廢話連篇,請便。」我起身,準備坐回電腦前,一陣像是被踩到狗尾巴般的哀號聲音,若隱若現。 「好冷淡……你每次凌晨亂敲MSN的時候,我哪一次不都捨命陪君子?我──」 「停,重點,請。」我替自己和智仁斟了半杯威士忌。 「蕾蕾要結婚了。」智仁嘆了口氣,拿起酒杯,像是喝開水般的一口飲盡。 「鬧脾氣?」其實還蠻搞不懂這兩個人,每次吵架的時候,總是用結婚要脅對方,明明彼此愛的死去活來,卻又各自把感情悶在心裡…… 「這次是真的……」智仁像個喪家之犬般的抓著頭髮,「她父親很早之前就替她找好了未婚夫,打算等到全家移民美國後,就立刻準備婚禮……」 「她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蕾蕾這女孩雖然潑辣了點,但對於感情她看起來很死忠。 「嗯,可是她自始自終都是反對的……」智仁頹喪的臉添上自責,「她父親一直認為我無法給蕾蕾幸福,畢竟現在的我是三兄弟裡面最不爭氣的一個……」 「你覺得你是嗎?」 「但事實──」 「我所認識的孫智仁不是會講這種喪氣話的人。」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你自己才可以給你的女人幸福,男人,就該勇敢去爭取。」話方落,內心不禁抽痛了下。 如果我當初夠勇敢去爭取…… 算了,早已變動的心,又怎麼要的回來? 「那麼你呢?」智仁突然問道:「你已經放棄過一段了,難道連這一段也打算放棄嗎?」 我懂他想要說的。 自從小雨和謝鳴駒為了我而吵架的事情之後,我刻意向智仁接了一堆工作,讓忙碌成了藉口,好讓自己沒時間去找她。 我不想看見小雨煩惱的樣子,也不想見到她和謝鳴駒在一起的畫面,我承認,這種滋味不好受!儘管我告訴自己,當不成情人,當個好友就該滿足,但每每待在她的身邊,心中就多出了份期待…… 希望有朝一日站在她身邊,替她遮風避雨的人是我,更希望她那可人的笑靨是只為我而綻放。甚至我會想,如果我是她男朋友的話,我一定會更溫柔待她,一定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只是當我看見她那幸福的笑容時,我滿肚子的想法也只能硬塞下去。 我知道,她需要的人,並不是我。 「只要她幸福,我便快樂。」見智仁不語的一杯悶酒接著一杯,我起身自衣櫃拿了件外套。「智仁,別喝了,喝醉了要怎麼去跟蕾蕾的父親談?你應該不會這麼孬種吧……」 「讓我醉死算了!蕾蕾已經決定要嫁給他了!蕾蕾──」 「她會來。」話才方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著焦急,自敞開的大門傳了進來。 「晨風,智仁有來你……這嗎?」一名身高約有170公分高的女孩,踩著有些泥濘的高跟鞋,身上衣物、頭髮盡是風乾的泥巴,活像是剛從泥漿裡站起來的模樣,看來還挺狼狽的…… 她才剛踏進門,便見到智仁不停灌著酒,急急的衝了過來,拿走他手中的杯子。「孫智仁,你想酒精中毒啊?」 「蕾蕾?呵……我醉了嗎?風,我醉了耶!我看到蕾蕾了……」 忽地,啪的一聲,智仁的臉頰上浮出掌印。 我皺了皺眉,就好像那個巴掌是落到我臉上一般,臉頰也跟著微微感到刺痛。 「這個幻影還挺真實的,哈哈!風,你曉得嗎?我剛被幻影打了,哈哈……」智仁恍惚的笑著。 見狀,我不禁在心裡替智仁接下來可預見的慘狀嘆了口氣。 「你這個笨蛋!還不給我清醒點!」蕾蕾快步走進浴室,拿了個杓子出來。 「不要弄溼我的沙發跟床。」為了不想回來之後,要睡溼答答的床或沙發,我向蕾蕾警告似的看了眼她手中滿杓子的冰水。 蕾蕾猶豫了會兒,直接把智仁拖進去浴室,然後開水龍頭── 「媽的!咳咳咳……余晨風!你搞屁──呃?蕾蕾?真的是妳?哇──咳咳咳……別沖了,我醒了,我醒了!」 待浴室裡慘絕人寰的叫聲休止,只見智仁頂著濕漉漉的頭髮,靜靜跟著又不時偷覷走在前方的蕾蕾。 「你怎麼不跟我說,蕾蕾真的來了?」經過我面前時,智仁悄悄給我一個拐子。 料中似的輕鬆閃過,我穿上外套,拿了鑰匙準備識趣離開。 「去哪?」蕾蕾跟智仁異口同聲地問。 「旅館。」我淡然地牽起嘴角,「雖然『家徒四壁』,不過那張床的價值不斐。」 闔上門之前,我依稀看到智仁張著驚訝的嘴,「老天……我竟然被風揶揄了……」
小雨,妳現在在做什麼樣的美夢呢?是否,夢中也會有我的足跡…… 如果祝福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我願意永遠在妳背後守護著妳…… 小雨,我好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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