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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與感性──詩的張力戰場>[吹鼓吹詩論壇No.21]
2015/07/06 19:59:09瀏覽444|回應0|推薦3
<理性與感性──詩的張力戰場>  黃里

[吹鼓吹詩論壇No.21,2015.06]

  談論「詩人的理性與感性」,深層的探究必然會涉及人左腦與右腦的科學結構認識。有關詩因左右腦交互作用與影響而產生的機制,陳政彥(1976-)曾於一篇「科學與詩的交會之處──白靈詩學研究」論文中(1),提及詩人同時也是科學家的白靈(1951-)已闡釋得相當透徹。陳政彥因此也認為,一首詩的完成,並非只是感性的想像,還需要有知性的思考,兩者交互運用才能達到理想的境界。

  若就詩的創作與欣賞,詩人的理性與感性同樣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白靈在《一首詩的誕生》(2)中也講述到,詩的創作技巧,歸納成簡單的八個字,就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種選擇上互為虛實的運用,正符合理性與感性多樣操作的可能,可以在很多方面衍生出繁複的變化,例如大小、遠近、動靜、多少、正反、密疏、緩急,與雜序;此覺彼覺、主動被動,及簡單複雜,不勝枚舉。白靈詩創作的「虛實」技巧論,和蕭蕭(1947-)詩學方法論的「對比的力量」(3)實有異曲同工之妙。蕭蕭說:「藝術,必定基於對比而形成美感、形成力量。」,舉凡「倒反」的反語、反襯與對襯,和有無共通的「對偶」,是「相反相成的兩股力量,是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結合」。

  「詩人的理性與感性」,簡單地從詩的發生、創作技巧,與欣賞者的角度來看待是如此,若以新批評(New Criticism)重視作品形式的分析方法來檢視,「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結合」就是「詩的張力」(Tension in Poetery)。「詩的張力」這個名詞,誠如大多數人所知悉的,是由美國新批評派評論家艾倫.退特(Allan Tate,1899-1979)1938年提出,推演至今日,若我們採納王劍(1964-)對詩歌張力審美層次的結構說法(4),似乎可以這樣進一步加以糅合而成:詩人所能言說,理性的詞語的本身義(審美的語義層和形象層),與所有人可能感性地聯想的引申義(審美的情感層和意蘊層),在詩的外延(extension)與內涵(intension)兩種概念之間,產生了一個動態的、意義統一的抽象空間結構,那就是「張力」。

  但是「張力」這個概念並非西方學說的專利,早在《道德經》中就已經出現類似這樣相反對立的人生視野角度(5),例如「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接,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中國古典詩詞中更常見「反常合道」、「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的,詩人理性與感性交互慣用的張力構成作品。在陳仲義(1948-)的《現代詩:語言張力論》(6)中,這一本費時三十年、涵蓋三十四萬字,可以說是華語界關於「張力」的第一部詩歌專論,也確定了「張力」是詩歌的重要本體之一,「張力」是詩歌文本內部的「總管家」,「當張力無限擴大時,詩語趨於晦澀;當張力無限解除時,詩語落入明白。」(7)足見詩人理性與感性的差遣策略,是影響作品表現的關鍵因素。詩是詩人理性與感性的戰場,其間張力的運籌帷幄,決定一首詩的命運。

  「當張力無限解除時,詩語落入明白」,現今中國詩壇特別讓人感到「明白」的詩,或許是「廢話體」代表性人物烏青的作品。烏青,本名鄭功宇,1978年生,浙江省玉環縣人。維基百科(Wikipedia)對他的介紹是「先鋒詩人,小說家,影像作者,廢話派詩人,擅長創作常見的網路廢文,根本性的毀滅了傳統文學對詩的定義。」2013年烏青出版了自己的詩選,這一本詩集即以烏青最具爭議的作品<對白雲的讚美>中的一句「天上的白雲真白啊」為名(8),據說這一本「烏青詩選」,已經讓他擠入了暢銷作家的行列。暫且撇開眾多對烏青詩作毀譽參半的評價,我們好奇的是,類似「烏青體」這般十分口語、淺白化的詩作品,詩人的理性與感性可曾在其間深刻地掙扎抗衡?廢話體的詩作品裡,仍然有詩的張力存在嗎?

  2014年8月,陳仲義的力作新書研討會,熱烈地在廈門鼓浪嶼舉行。不到一個月後,於內地雲南省大理市,烏青與堂弟六回(本名鄭功峰),開始展開他們在街弄、屋頂、碼頭,與各處的貼詩計畫和擺攤賣詩(9)。這兩個現象,前者代表嚴謹的作詩與治學的精神,後者的作品意味著隨性與無中心的渙散表面化(雖則他們推廣詩歌能進入民眾日常生活的執著行徑是令人佩服的,同時他們也示現了現代人飄盪與焦慮的精神特徵),實在讓人很諷刺地感受到「後現代」文化弔詭與無準則的迷失況味,而能包容廢話詩的就是後現代反動的精神,反崇高、反傳統的思想;但是大部分後現代氣息的文藝作品,卻甚少接受「理性與感性必須和諧交互作用」理念的約制,更不必說一定得有「張力表現」這樣的目的論。

  也許在一個「好詩壞詩爛詩分不清的時代」(管黠語)(10),已經很少有人會問詩是什麼、好詩壞詩爛詩如何辨別這一類的問題,達爾文的天擇法則亦被猜想是否適用於詩的生存演化上;然而,若說詩是理性與感性的張力戰場,後現代主義消解的、遊戲性的文化特徵,如果有一天讓詩的意象世界,是變得像一片貧瘠鬆軟的荒地,詩語言的士兵會否不知該走向何方?



* 參考資料:
1、黎活仁、楊慧思、楊宗翰主編,《閱讀白靈》,台北市,秀威資訊,2012-08-05。
2、白靈,《一首詩的誕生》,台北市,九歌,1991-12-30。(新版:九歌,2006-05-26)
3、蕭蕭,《現代詩學》,台北市,東大,2003-03。(新版:三民,2006-07-05)
4、王劍(周口師範學院教授),<詩歌語言的張力結構>,http://wenku.baidu.com/view/92d91b838762caaedd33d452.html,最後閱覽日2015-03-20。
5、禾禾,中國藝術報,<張力是詩語王國的管家嗎?>,陳仲義《現代詩:語言張力論》研討會略記,http://www.weibo.com/p/2304184e5f0ccb0102vd7j?from=page_100505_profile&wvr=6&mod=wenzhangmod,最後閱覽日2015-03-20。
6、陳仲義(廈門城市學院教授),《現代詩:語言張力論》,武漢,長江文藝,2012-09-01。
7、董宏猷,中華讀書報,《現代詩:語言張力論》:美麗而恢弘的「張力大廈」,http://cul.qq.com/a/20130723/015102.htm,最後閱覽日2015-03-20。
8、烏青,《天上的白雲真白啊:烏青詩選》,南京,江蘇文藝,2013-04。
9、華夏經緯網,<烏青:專業被黑15載越來越烏青>,http://big5.huaxia.com/zhwh/whrd/whrdwz/2015/01/4221174.html,最後閱覽日2015-03-20。
10、蘇紹連主編,《吹鼓吹論壇十四號》,台北市,秀威資訊,2012-03。
( 創作詩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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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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