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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5/11 14:54:30瀏覽169｜回應0｜推薦2 | |
| [咖哩雞]
我從冰箱冷藏室中拿出解凍的雞肉，於水龍頭下沖洗已分切成一塊一塊的，色澤粉嫩，觸感結實的腿部股肌後，放進一個白色大瓷碗中，倒入少許米酒，一些鹽，和黃色的咖哩粉。廚房空氣中立刻充滿了一股刺激食慾的香味，或是說，對蘇而言，一種勾引記憶的氛圍。 「這味道使我想起年輕時，在山上代課的那一段自己煮飯的日子。」 蘇在一旁微微打開已孵了五天的豆芽的鍋蓋，從鍋緣的縫隙注入逆滲透細細的水流。 我開始為今天的午餐──咖哩雞備料，以鋒利的長刀削掉兩顆洋蔥的頭與根，於莖腹上輕壓一刀後剝皮，再縱向切成約一厘米寬條狀。甚為辛辣的刺鼻氣味，使我原本微駝的身軀立刻抬頭打直。 「我期待你說出一個能像這樣震撼人心的故事。」 我的眼睛禁不住一直閉合，手上搓洗著兩粒馬鈴薯和一根紅籮蔔。 「那一間小學的旁邊就是衛生室，原本有兩個家境很好的護士。兩人總是打扮得非常入時，即使是在偏遠的高山上，她們每天都還是穿著漂亮的洋裝，對村民們也很和藹可親。」 蘇將已靜置數分鐘浸泡豆芽的水倒掉，拿到旁邊的桌上 ，開始一條一條拔除生長得非常飽滿晰白的豆芽的細根。 我於平底鍋內倒入些許橄欖油，開火，在鍋子中央小心放入幾粒處理好的大蒜，待溫度足夠時倒進已入味的雞塊。廚房裡開始響起油煎回憶的聲音。 「後來沒多久，這兩個美麗的護士調走了，換成了一位長相與談吐比較保守平凡的護士陳小姐。我記得陳小姐來了一陣子後，當時派出所的所長還跟我說，這個陳小姐雖然長得不是很迷人，但人不錯，很老實，不會像先前的兩個護士那樣，只會做表面功夫，還私底下賣藥給村民。」 我倒入洋蔥，繼續翻炒逐漸焦黃的雞肉。 「山上的日子其實很單調，待久了，怎麼說呢？大概就像陳小姐外表給人的感覺，很想偶爾也能熱鬧一下吧。那時候還有一個不太正經的警員，總是給人玩世不恭的印象，好似對什麼事都不會很認真。這個警員又很好色，有意無意地，經常到衛生室找那個木訥又拘謹的陳小姐搭訕。」 蘇手邊摘除的豆芽細根也慢慢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倒入稍多的清水於底部已略呈黑褐的鍋內，冷水瞬間增溫發出尖音，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有一天傍晚，我和另外一個女老師也是為晚餐煮咖哩雞。我們在蓋上鍋蓋關小火等雞肉燜熟時，就像你現在在等待一樣，外出繞村子散步。 奇怪？經過派出所時沒看到一個人，連值班的警員也不在。再慢慢走到衛生室時，更奇怪了！門窗全部關閉著。 我們忽然聽到裡面陳小姐在哭喊：好痛！好痛……！」 不鏽鋼平底鍋合著重重的蓋子，邊緣因為湯水的沸騰，滚滾的熱氣混雜著油脂溢出鍋子外面。蘇捏斷豆芽細根的手停止了動作。蘇是我同居多年的女子。 「我們聽見都嚇住了！我以為陳小姐在裡面發生了什麼意外受傷了，馬上跑到衛生室門口拍門叫人：陳小姐！陳小姐……！你怎麼了？快開門呀！ 裡面突然安靜了下來。 當我做勢彎腰想打開鐵門時，身旁那一位女老師馬上出手制止我，並且很小聲地跟我說：噓……，我們快離開，警員在裡面。」 我再把鍋蓋打開時，湯水上浮盪著一層黃亮的雞油。我以大湯匙將這些由小點聚集成大面積的油漬撈掉，放入切好的馬鈴薯和紅蘿蔔，灑下更多的咖哩粉和糖，模仿料理塊的配方，又加入一些奶粉與起司。 「終於挑好了。」 蘇將已然清淨許多的豆芽苗在逆滲透水中又再漂洗了一下。 「很恐怖喔！第二天，那個警員就特意跑來找我們。他什麼也沒問，只是一直低頭微笑，斜眼盯著我們看，我們也不敢同他說話。 後來，聽說那個陳小姐得了腦瘤，很快就離開了村子，我們就再也不知道她的事了。」 我拿出兩個盤子各盛了一些白米飯，蘇將汆燙過的小把豆芽菜置放在白飯上，我澆淋熱騰騰香噴噴的咖哩雞醬時，舌下的唾液隨即大量地泌湧了出來。 然而當我把第一口食物放入嘴裡時，心裡疑惑：到底是從未經歷與謀面的，陳小姐的故事比較可口呢？還是我和蘇親自料理的咖哩雞比較美味？ （2016.11）[收錄於獨立出版黃里詩文集《聚焦的渲染》城邦印書館2019.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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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