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也瘋狂

【公冶長第五】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彫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白話：

宰我白天睡大覺。孔子說：「腐朽的木頭無法雕刻成器，污穢的土牆無法粉刷美化，像宰我這樣的人，還責備他什麼呢。」又說：「起初我對任何人，是聽他言語就相信他的行事；現在我對任何人，是聽他言語後再觀察他是否言行合一，由於宰我的緣故，使我改變了這種態度。」

阿Q曰：

在孔子眾多學生中，最特異獨行的怪胎，大概就是宰我了。在《論語》裡，有兩個人因被孔子疾言厲色的責斥過而名留千古，一個是孔子的老朋友原壤，他罵他「老而不死，是為賊」；另一個就是宰我了，他罵他「朽木糞土」。什麼原因竟能使一向溫良恭儉讓的聖人突然發飆抓狂呢？說起來都是小事，一個是因為「夷俟」（以蹲踞的不雅坐姿等待孔子），一個是因為「晝寢」。

原壤夷俟的事暫且不提，只談晝寢。宰我只不過偶而在白天睡個大懶覺，或者是在課堂上因為精神不濟而不得不趴在桌上休息，這是年輕人常有的事，為何孔子就大驚小怪的說起重話，罵宰我是「朽木糞土」，暗示他資質不好，無藥可救，老師要放棄你了，你自個兒自生自滅去吧！咦，這不是對自己曾說過的「有教無類」〈衛靈公第十四〉狠狠打一巴掌嗎？又與平日誨人不倦的態度截然相反，這不是很可疑嗎？

後來和孔子同樣是偉大教育家的孟子，他曾說過：「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孟子‧告子章句下》教育的方法是多樣而百變的，因人因時因地而有不同的教育方法，這個道理再清楚也不過了。孟子在這裏談到的，就是一種獨特的方法——「不屑之教，是亦教之。」孔子大概是採取這種「不屑之教」的方式來激發宰我的自覺心吧。

嚴格說，這種「不屑之教」才最最猛烈的一種愛深責切的教育方法，用意是在激發對方的羞愧和反省之心，並因此能奮發向上。所以，「不屑之教」不是正面的啓發鼓勵，而是從反面激發出學生自尊心的一種非常手段，而這種手段也不是每個學生都能適用的，前提是老師非得清楚瞭解學生的性情不可，否則會導致某些學生因而自暴自棄，不可不慎。

宰我晝寢，大概是違背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勤勉精神，所以遭致孔子的嚴厲責斥。晚清中興名臣曾國籓一生精研儒學，不敢睡午覺，是因為怕在夢裡被孔子罵他「朽木糞土」。他說過一句名言：「功名看器宇，事業看精神。」真是耐人尋味。

台灣自從廣設大學後，學生素質每況愈下，報載嚴長壽有一次和某位校長去巡堂，竟發現一大堆現代宰我在教室裡睡覺。（見台灣醒報 – 2013年7月4日）這種現象早已不是新聞了，大學裡出現愈來愈多朽木糞土型的學生，尤其是後段班的大學，明明不適合念大學卻硬生生要進來，志在讀書學習嗎？不是，只想買個文憑而已，所以上課無聊只好成群趴著睡覺，有那個老師敢學孔子，直斥這群衣食父母是「朽木糞土」的？沒有，現在大學教書先生們為了混口飯吃，上被學校壓，下被學生欺，也真夠窩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