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苦悶和幽默

【公冶長第五】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白話：

孔子說：「我的理想不能推行，想乘木筏去海外，願意跟隨我的，大概只有子路吧？」子路聽見老師誇獎他，喜形於色。孔子笑著說：「仲由啊，你勇氣過人，連我都不如你，只是編造木筏的材料到如今都沒有。」

阿Q曰：

人在現實環境中，一旦頻頻遇到挫折不如意，難免會興起「不如歸去」的念頭，可念頭只是念頭，待情緒冷靜之後，又是另一回事了。大文豪蘇東坡在〈臨江仙〉說：「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水調歌頭〉說：「我欲乘風歸去，」都是吾人熟悉的詩詞。孔子說：「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也是一樣的情形。

蘇東坡是說著玩的，沒當真，看他〈水調歌頭〉後面說：「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他還是留戀這個世界要繼續為理想奮鬥，不忍離去，所以我們覺得蘇東坡真是可愛。孔子呢？他也是說著玩的，沒當真，聖人志在中國，豈會忘情天下不顧而去？可子路腦筋太直，不會轉彎，聽了老師的話信以為真，竟然眉飛色舞，像猴子一樣坐不住了，所以孔子幽默的回應他兩句。

上面「無所取材」的譯解是依漢代經學家鄭玄的注，鄭玄說：「以子路不解微言，故戲之耳。」宋代理學家朱子則解成：「材與裁同，古字借用。程子曰：『浮海之嘆，傷天下之無賢君也。』‥‥夫子美其勇，而譏其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也。」

兩說的意趣殊途同歸，鄭玄說法比較生動傳神，夫子的形象平易近人，如沐春風；朱子的說法比較呆板正經，夫子的形象不假辭色，如程門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