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八佾第三】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白話：

孔子說：「〈關雎〉這首詩，說的是男女情愛，真情流露，快樂時不至於放浪形骸，悲哀時也不至於傷心欲絕。」

阿Q曰：

這是孔子對〈關雎〉這首詩的簡要評價。〈關雎〉是《詩經》國風周南第一篇，也是《詩經》開卷第一首詩，它的重要性和代表性不言可喻。國風，多出自里巷歌謠，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關雎〉便是最具代表性的一篇。〈關雎〉內容說什麼呢？它是講一個男子對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子，從百般尋覓到熱烈追求的過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全詩的主題重點。

在孔子看來，詩歌所表現的情感不但在道德上要「思無邪」，且要受到理性的節制，不能過度激烈，或過於放縱，一切都要「得性情之正」才是最好。《醉古堂劍掃》說：「己情不可縱，當用逆之法制之，其道在一忍字。」文學情感的最高境界也是如此，感情能放能收，含蓄收斂的恰到好處即嘎然而止，留下無限的餘味給讀者自個兒去陶醉想像。

孔子說的「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便是做到了「己情不可縱」，所以在文藝的表現上是成功的。為何說「樂而不淫」呢？後面兩章說：「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根據「左右采之」、「左右芼之」看，君子尋求窈窕淑女的過程仍是處於「現在進行式」，還在努力奮鬥中。「琴瑟友之」、「鍾鼓樂之」是說君子以彈琴鼓瑟、敲鐘打鼓的浪漫方式去對理想佳人示愛，取悅她的芳心。當年西漢文學家司馬相如就是用這種方式，午夜琴挑卓文君，結果演出私奔和當罏賣酒的佳話。舊說謂此兩章是「結婚進行式」，讚頌「有情人終成眷屬」，君子最後以琴瑟鐘鼓迎娶她回家了。不管是「追求進行式」還是「結婚進行式」，詩人都是以純真快樂的心情表現之，點到為止，情感平和中正，並沒有流於放縱享樂，所以說是「樂而不淫」。

為何說「哀而不傷」呢？請看第二章：「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詩人藉荇菜參差不齊，有老有嫩，故要或左或右的費力摘取作比喻，暗示天下女子多如星，但良莠美醜不齊，故也要費心挑三揀四，尋尋覓覓。由於理想佳人如海中撈針，尋覓追求不易，故不免會朝思暮想。因為「求之不得」，所以「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詩人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全是為了伊人，這不是很苦、很悲哀麼？可詩人始終無怨無悔，依舊執著不渝，樂觀進取，並沒有因此而傷心絕望，所以才有下章的「琴瑟友之」、「鍾鼓樂之」，這不是「哀而不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