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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05/16 07:14:18瀏覽194｜回應0｜推薦0 | |
| 我的祖父生長在前清時代，光緒二十二年出生。由於曾祖父在湖北作官，祖父從小在武昌長大，說得一口流利的湖北話。他親口告訴我，辛亥年武昌起義，他正好住在武昌城裡。夜裡聽見鞭炮聲，心裡納悶，中秋節已經過了，怎麼還有人放炮仗？次日清晨，市井如常，並無驚天動地的現象。一位好友告訴他“革命軍造反啦！”原來昨晚的鞭炮聲是有人放槍。他與好友奔向城門去看熱鬧，老遠的就看見城門上豎著一面深藍色的旗幟，從未見過，走近一看，旗上還有白色的圓形圖案，聽城裡人說那就是革命黨旗。守城門的士兵也沒閑著，忙著脫下清軍制服，換上新發下來的灰色制服，搖身一變，也成了頂天立地的革命軍。
“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中華民國因此誕生了”。 祖父生於亂世，他向我“講古”時，經常以“旗幟”來稱呼當時的統治者，除了代表中央政府的青天白日旗，還有代表北洋政府的五色旗（紅黃藍白黑代表五族共和），再加上各路軍閥，今天攻進城下個月被趕出城，對他而言，由誰來統治中國，都是貪腐暴政，並無區別。 清朝末年，正值變法維新的時代，湖北地區也不落後，武昌城裡成立了“電話局”。祖父生於官宦之家，自然也裝了一座電話機，全城只有二十幾個門號，祖父家的電話號碼是12號。那時全世界只有一家電話製造廠商，就是美國的貝爾電話公司。電話機是一個很大的木盒子，話筒與聽筒分離，木盒上還有一個小電鈴及搖轉把手，龐然大物掛在客廳的墻壁上，這是個洋機器必須妥善保護，特地罩上燈芯絨的罩子防灰塵。一天，曾祖父心血來潮決定要打電話給武昌城裡的一位顯赫紳士，表達問候之意。當時一般的電話禮節還未建立，冒然通話恐怕會失禮。於是曾祖父先寫好一封簡函，差遣一名家僕騎著毛驢，專程送往對方府邸，信件的內容只是詢問對方何時方便在家接聽電話。家僕在門房裡枯等了很久，接獲主人的覆函，端整的置於精緻信夾之中，恭敬的捧回家呈交給曾祖父。回函內容主要是客套話，最後才說次日午前某時在家靜候通話。 次日，全家上下，老幼主僕都知道即將發生的大事，嚴陣以待，異常興奮，參與者緊張怕誤事，旁觀者圍著看熱鬧。時候到了，老媽子小心翼翼的掀開絨布罩子，眾人看見洋機器，一陣驚呼。當時的電話沒有自動撥號的裝置，必須經過電話局裡的交換台的接線生把線接通。接通的程序十分費力，通常是由家中總管事物者負責。但見總管先是猛搖一陣把手，接著對接線生聲嘶力竭吼叫之後，電話終於接通了，對方接話的也是家裡管事的。曾祖父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師椅上等候，見總管回報，故作鎮定的喝了一口茶潤潤喉，不慌不忙的走到電話機前面，接過聽筒。總管略作解釋使用方法，哈腰碎步退下。兩位老太爺各據電話之一端，費力而興奮的使用這個新機器，通話之全程，先是確定對方是否聽得見，接著是一連串道歉失禮的客氣話，搶著說改天必定親自登門拜訪，最後為了誰先掛電話也禮讓了半天。總管接過聽筒掛回去，曾祖父漫步坐回太師椅，面露興奮而若有所思，舉目四望見眾人仍在圍觀，略顯不耐，大夥一哄而散，老媽子再度把燈芯絨罩子掛回去。一切恢復正常。 曾祖父沉思了一陣，步入書房，提筆開始給對方寫信，禮數極盡周到，差遣家僕送去，而對方的信差也送來一封客氣信函。 祖父對我說，這一座電話機靜靜的掛在墻上，鈴聲未曾再響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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