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那個男人的車子背後 - 王尚智的雙城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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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在那個男人的車子背後

2010/01/17 18:04:39瀏覽3495｜回應8｜推薦28

她說起那個男人的時候，有一種暌違多時的「嬌羞」。
女強人的眼神，之所以會變得帶點迷濛，除了一定要有晚餐酒後微醺為前提，另外必然是觸動了記憶的心上鎖頭，並且按下了某種極端機密的密碼按鈕。
週末夜色中，我開著這位大姊頭的跑車，奔馳在南二高的路途中。
夜色街燈成為閃動著心事幽迴的背景，昏黃的光線在明暗之間充滿了構圖景深，抽離了她在白天日光下給人的霸氣感覺。
她堅持要我模擬她的路程與速度，她說，這樣我就會懂她的故事了。

故事裡的那個男人，給她一種安心與溫暖。
現在這樣的男人很少了！往來在成功階層人士的她，對男人們大多睥睨以對。
「該怎麼形容他的樣子呢？」她想了一會兒，然後說：「嗯，就是『唐飛』那種樣子的！但是比唐飛還高一點、還帥一點。」

已經有好一陣子，每個週末倘若有空，她都會開車向北，到關仔嶺泡溫泉。
有一次因為旅館的車位滿了，她被迫臨時停在公共停車場。在那裡，她遇見了那個男人，他剛剛停好車，提了個裝著沐浴用品的塑膠袋，正準備信步走去公共浴池。
停車場路窄又不熟，她差點擦撞到他！她說，起初，她只是覺得「喔，好一個老帥哥」！但許多邂逅都是這樣的，人一旦隨意動心，命運就來戲謔湊巧。
後來泡完湯大概已經晚上七點多，她一邊拍著微濕的短髮走向停車場，而那個男人也恰好剛泡完，並且走在她的前頭。
男人開的是一輛BMW，十多公尺距離，恰好正對著她的BENZ。
她坐在車裡，開著車內小燈，一邊繼續擦乾她的濕髮。卻不知怎的，男人就這麼在正對面，隔著彼此的兩扇前車窗，在夜色中與她彼此看不見的對望著。
直到她準備鬆開手煞車，轉開車前燈要啟動，男人卻先一步的開動了車。於是，兩部車就這麼一前一後的，順勢彎下關仔嶺的夜色山路。
她說，兩部車的速度剛好，沒有人開得特別快，或特別慢。那個男人的車燈在前方，又像開路、又像守護。
兩部車繞下山路之後，在白河交流道時，竟然幾乎同時打了左彎的方向燈，一起彎上了南二高，開始在高速公路上的第一次飛速奔馳。

她說，第一次他們之間的公路追逐，她只是感覺很有趣！
當時，她先是小貓咪似的伺機而動，突然又花豹變身似的加速超車，呼嘯超過他的BMW。
看著後視鏡中，恰好沒有任何路燈的公路路段，後方黑暗中已經不見有任何車燈的蹤跡了，甩開男人是爽快的，她便笑傲的繼續專心聽著車裡的音樂。
但不知何時，一部車竟然呼嘯的超過她的BENZ！並且在前方幾百公尺處，似快又慢的放穩了速度。是那個男人的車！她心想，「好傢伙，敢戲弄你祖媽～」！她又趕緊踩緊油門，向前追逐。
但這回，前方那部BMW已經準備充分。她一加速靠近，他也加速向前狂奔。
她追了半天，看見路旁「前有測速照相」的路標而一放慢車速，前方男人的車，似乎也察覺而跟著減速。
兩部車的微妙競逐，在夜晚的國道三號高速路上，從白河一路彎往新化系統八號國道。她發現追不過了，乾脆懶得追了。
她說，後來他們兩部車，就這麼保持等速的前進了！直到中山高的交流道，那個男人的車保持繼續向前，往台南的方向，她則彎下交流系統，折入中山高，向南回到高雄去了。

我一邊聽著她淡然的描述，一邊從後視鏡東張西望，想像這條黑夜的高速公路上，是如何的成為一對陌生的熟男熟女，一段忽近忽遠的微妙邂逅。
倘若有任何真正開始的蓄意，那應該是隔了兩個星期，當她再度在傍晚時分，開車前往關仔嶺泡溫泉時，遠遠就看見一個男人，站在公共停車場的車旁。
於是她假裝鎮定的，按下車窗，尋思打量著周遭有沒有停車位。
男人的車旁，有著唯一的空位。於是她倒車進入，一副不在意卻又眼角頭瞄著那位站在車旁的男人，然後下車，拎著她的沐浴用品，望了那男人一眼，便瀟灑的轉身往她的飯店走去。
「那個男人呢？」聽到這裡，我興奮又緊張的追問著。
她倚著車窗，女人味的撩了一下俏麗的短髮說，那個男人笑了一下，然後就跟在她的身後走著，走了一小段路，就彎到他自己的公共浴池去了。
她說，她這回洗浴又找人按摩而待得久了一些，三個小時之後才回到停車場。
晚上八點多了，那個男人，還站在那裡。

這段從秋涼開始的邂逅，至今已經也快三個月。
她說，兩個人，誰都沒有先開口。
他們總是這樣的，帶著某種約定似的相互等待，看到對方來了，一前一後的各自去泡湯。然後，也像約定好似的等著，各自上車，然後在回程的路途上，男人的車子總是在前方開著。她一路望著男人的車燈在前方，之後在那個滿佈明亮路燈，提醒著重新回到現實的人海世界的南北交流道，各自的分赴歸處。

慢慢的，每到週末午後，她開始有點心神不寧。
就算要忙著重要的事情或朋友在旁，時間一到，她總是堅持要結束手中事，然後匆匆趕往關仔嶺。
朋友一聽到，過去向來是工作狂的她，如今竟然願意放下身邊所有忙碌而要去泡溫泉，都不免嘖嘖稱奇。幾位死黨幾次嚷嚷著也要一起去泡湯，卻莫名其妙被她喝叱不准！
她解釋說，這次是因為我難得南下碰面，她斟酌了一下，還是我這小子比較重要，並且她也想要跟我分享這段有意思的邂逅，所以才約在交流道讓我停好車，用她的車，載我到關仔嶺泡湯。
「希望那個男人不要誤會，以為我搭上個小男人呢！」她瞅了我一眼，幽幽的說，「恁姊仔犧牲足大耶～」。

南二高的夜影安靜流光，暗夜中飛馳的車輛其實並不多。
認識這位大姊頭那麼多年，每當她忽然暫時沈默不語，總讓我清楚感覺著，那種屬於一個強者的孤獨感。
女人，一旦有著成功的強勢，必然也要同時擔負著某種被仰望，或者被側目的孤獨堅強。
這麼多年，她應該已經徹底遺忘了，任何屬於「傾心倚靠」的姿態了吧！
如今看著她，在這麼一位陌生男人的車子身後，她第一次可以不用動念去超越，不用習慣去加快速度，而只要安心的跟著就好。
最重要的是，那個男人並沒有被她的車款與開車速度給嚇跑，顯然也是頗有點格局能耐的傢伙呢！
倘若真的如她所說，外型還是「唐飛」那一型的，那應該更是大加分了！
「阿姊，你要勾搭他嗎？」我忍不住開口問了！

她說，上個星期，他們一如往昔，車子一前一後的彎上了白河交流道。
但這回那個男人的車子開了一陣子，過了白河收費站，便靠向外側車道、減慢速度，並且一直打著向右的方向燈。
她定神一看，前面車子的他的意思是，要彎往前方不遠的「東山休息站」！
看著他繼續閃著方向燈，緩慢的要引導她的車彎上坡道，突然之間她覺得抉擇很困難！高速公路容不下間隙的遲疑，她的車子沒有跟上，反而繼續前行。
她說，她慢慢的開了一陣子，後來甚至停在前面的官田交流道的路旁，等了半小時。看著許多各式車輛飛奔經過，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男人的那部BMW。
她說，她當時的心情很複雜，不知自己怎麼會這麼，對一個根本全然陌生的男人患得患失！而她，實在不喜歡這種，受制於別人的感覺。
「那我們剛剛到的時候，妳沒有看見他嗎？」我問。她嘆了口氣，搖搖頭。

我的心情，也像七夕目睹牛郎失約的喜鵲，頓時跟著跌入谷底。好可惜喔！我說。
「尚智，你覺得，我應該跟他認識嗎？」大姊頭突然開口，語氣中若有所思。我轉身看，她正側著臉望著高速公路車窗外流經的萬家燈火。
「你猜，他會不會已經有家室？」「他，會不會是個騙子？」「他，會不會只是想玩玩而已？」「會不會根本是個大玩咖，是個爛男人？」「會不會....」
我實在不知該作何評價呢！對於一段有頭無尾的意外邂逅，並且從沒有兩人眼神定睛相視，甚至微笑客氣的開口印證過；如此的人海茫茫，即使任何一方多情在心，又能如何呢？

「喔，對了！可以去查他的車號資料啊！」靈感大現，我忍不住大叫。
她搖搖頭表示反對，只是低著頭，淡淡的自言自語說著：「該不該跟他說話呢？該不該呢...」
我不知該怎麼表達任何意見或分析。當我正準備要打破尷尬又感傷的氣氛，並且從不知不覺油門加速的這條高速公路上，轉頭要對大姊頭開口安慰之際，只見她在黑暗中搖了搖手中的一張撕下的紙片。
在南二高浮光交錯的路旁燈影中，忽明忽暗的，我終於隱約看清楚那張紙片。
上面，有一個名字，一個車號，以及一個手機號碼！
剛剛在停車場準備上車之際，我看到她彎身在雨刷上拿起一張紙片看了一眼便收起，我還以為是收費單！原來，是那個男人留下來的！
「啊，Oh my God！啊～～～～～～」我大聲到幾近淒厲的在車內驚叫不停，興奮到快要抽筋斷氣。
大姊轉過身來，滿臉微笑，又滿是嬌羞的幸福神情。
啊～～～～～～！我還在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路興奮叫著。喜鵲快要昏倒了！

（本週之唄：夏川里美：時之河）

(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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