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弄壞重要道具的馬頭不說，還辱罵兩位團員不過是「馬腿演員」

成瀬巳喜男【旅役者／Travelling Actors】(1940)

撰文／蔡瑋

「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做為喜劇嘲諷的對象，大概沒有比做戲的自我消遣，更不具殺傷力了。本片，與【女優と詩人／The Actress and the Poet】(成瀬巳喜男，1935)明顯的居於同樣的創意立場。
本片的主人翁，是一對做布馬默劇的兄弟檔。他倆跟著知名的東京歌舞技名角，從南到北衝州撞府，倒也風光自在愜意歡喜。直到有一天，莫名其妙遭到楣運，遇見演藝生涯的大掃把星，才一切變得瘋狂，一發不可收拾。
主人翁，為何最後以人形布馬，驅趕搶飯碗的馬戲班的老馬滿山走，其中的緣由與邏輯，情節中交代的一點都不含糊。人與畜生計較，甚至前者忌妒後者，已經是夠滑稽了，從演員的心態論，又更瘋狂了。更不用說，在最初的遭遇戰，演出假馬的演員，立刻在氣勢上遭到嚴重的挫敗。也是職業病的緣故，當下竟兩人四腳，一前一後，不知不覺地跟著演藝生涯中最強勁的對手，一步一趨的模仿起來，且直到被馬夫察覺，才很沒面子的給趕了去。
再說兩人在女給面前，從遭到嘲笑，到吹噓飾演畜生幾十年的功力時的口角生風，自鳴得意的場景，更是令人絕倒。雄性在慈性面前，原本就容易受到激勵，不管是人或動物，而身為演員的主人翁，幾乎是身兼兩者的屬性。假馬驅逐真馬，或說藝術修理真實，也是為了在女性面前維護面子的動機下，所促成的。
當初兩人為何會暫時丟了飯碗，也是因為過度專業，到了失去人應該有的舉止常態的緣故。由於場租合夥人之一的理髮匠，在月台上迎接劇團，見兩人古怪、不倫不類的站姿，越想越擔心會不會遇到二三流混充一流的騙子劇團，讓說好的票房折抵的食宿成數，將成一門被人恥笑的虧本生意，在內心老早就打了退堂鼓。對贊助人而言，真馬在劇場意外排遺，受到觀眾異常熱烈的歡迎，等於是最終得到了一個圓滿的結局。但，他弄壞重要道具的馬頭，辱罵兩位團員不過是「馬腿演員」，甚至讓團主禁止兩人在演出中現身，也都是事實。
做戲的面對一連串的蔑視，對方又不是像女給那樣具有幽默感、包容心理的理想觀眾。他能做出怎樣的抗爭或反擊，似乎就成了本片訴求的重點。說嚴重點，也不無替表演藝術家爭回尊嚴的意味。因此，本片滑稽又怪異的收場，也算是變相的替受辱的演員，出了胸中的一口惡氣。這也可說得上是，現實中的問題，在戲劇中解決的又一適例。在程度上，本片比較【低俗喜劇／Vulgaria】（彭浩翔，2012），將拍片的出資者設計成一名暴發富、黑幫老大、兼戀獸癖、獸姦者，就明顯的溫和多了。
必須再次強調的，兩位演員跟蹤真馬的一段全無對白的演出，光是用肢體動作、情境、鏡頭剪輯的組成效果，就夠人心領神會，內中發噱。這又讓人想起蔡明亮的【天邊一朵雲】中的無言喜劇情境。再說，早期默劇中，卓別林的經典喜劇動作中，本來就有模仿馬腿磨地的方法演技，本片可說是將之發揚光大。是否因為前者觸動了造意者拍攝本片的靈感，則不得而知。（蔡瑋，20170706 Travelling Actors）
演出：    成瀬巳喜男    
製作：    氷室徹平    
原作：    宇井無愁    
脚本：    成瀬巳喜男    
撮影：    木塚誠一    
美術：    安倍輝明    
音楽：    早坂文雄    
出演：    藤原鶏太    市川俵六
柳谷寛    中村仙太
高勢実乗    中村菊五郎
清川荘司    市川七右衛門
御橋公    若狭屋
深見泰三    北進館主人
中村是好    床甚
山根寿子    氷屋の娘
清川玉枝    小料理屋の女・お光
伊勢杉子    小料理屋の女・お咲
（allcinem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