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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23 11:48:52瀏覽723|回應0|推薦3 | |
嘉義與我,都是初次見面。陌生。 前陣子應允獨立書店總召集人的請託,希望我能擔任洪雅書房的採訪者,我期許自己能為獨立書店做些事情,透過文字保留珍貴的事蹟,並將其風骨傳承給日後有志的青年朋友。 這是初衷,更是終極目標。 也是,洪雅書房房主余國信致力的未來。 兩個月前,獨立書店總召集人羿樺原與國信約定採訪時間,後來因國信忙碌未能回信,等我從北部回來已經是兩個半月後了。 雖是如此,我們還是在偶然裡碰面了,誰叫國信停不下腳步來。4/21我中午到達洪雅書房,下午兩點開始營業,但為保險起見仍是撥了玻璃門上的電話給國信。他正從高鐵返回嘉義。 如果前一天到來,恐怕沒能與國信長談,原因是每週三書房固定有講座,雖然國信會在場,但人潮相對也會比較多。 等待國信期間,我結識了張淑媚老師。洪雅書房是由國信與一群傻得可愛的義工朋友「挺」起來的。淑媚老師任教於嘉義大學教育系,意外的是我倆一拍即合。 老師問起我的背景,我說主修哲學,但有社會學以及人類學的背景,畢業於東華大學教育研究所,師承崔光宙教授。淑媚老師一聽,意外表示:「崔老師是我師大的老師。」原來還有這道淵源,但我相信即便沒有這層關係,我們也會是一見如故的好朋友,因為我們都想留下一些真正的東西。 洪雅書房有太多媒體與圈內外人士採訪,加上我不喜結構式以及僵化的訪談互動,「我想,用聊天的方式更能談出深沉的東西。」老師微笑看著我點頭。這樣的模式,接近於人類學的田野調查,是需要用真誠與關心,才能真正進入受訪者的內心世界,其實我的訪談與調查從進入書房就開始了。 淑媚老師說,這間書房歷經眾人的規劃,而且國信喜歡將老舊建築,或是即將被丟棄的東西帶回佈置,於是書房成了這副模樣。從老師開心的話語中,我知道這些人對於「常人」認為無用的「雜物」,具有另一股憐愛與珍惜的心情,否則「玉山旅社」又如何能從被拆毀的命運中,獲得重生的新生命。 當然了,難免也會有困擾嘛!就因為這些可愛的人們,書房的東西是愈積愈多,老師以「堆積如山」來形容,於是國信「拜託」各位義工朋友,是否能讓它們「暫住」在其家裡。 這也是書房地下室,「台灣工作室籌備處」的心路歷程。 對我來說,每次的採訪都是認識他人的機會,無論是之前的「步行九份」或是「舊書鋪子」,如果沒能真正進入人們的生活,又怎能說踏觸這個環境,又怎能說真正從他們善良的心性中,進而反省自己。我是這麼想的,無論是哲學、社會學或是人類學,最終所希望的都是回歸自我本身,然後回饋給這片人間大地。 在淑媚老師的引領下,我們到了地下室。老師說,這裡是「台灣圖書室」的籌備處,也是張宏榮醫師生前的精神。張醫師已於4/16離開人世,原先的「台灣圖書室」命運乖舛,後來因「人」而分崩離析,張醫師晚年或許是因此而鬱鬱寡歡。國信與張醫生有段淵源,他明白張醫師時間不多,沒有猶疑立下決定將圖書室的藏書移到書房地下室,這也就是前述大搬遷過程的由來。 地下室與樓上書房的書是截然不同的氛圍,可說是集結了文化與歷史、社會與運動、哲學與思想的「菁華子彈庫」。為何說「子彈庫」,這可留待等會兒與國信的「閒聊」再做深入說明。跟淑媚老師聊天是很輕鬆的,老師的平易近人與對待後進的和藹,讓我想起偶然認識的東吳大學社會系的張君玫老師,我向淑媚老師推薦這位老師,並從書房抽出君玫老師翻譯的<<社會學的想像>>一書。我不清楚淑媚老師對君玫老師有何想法,但這兩位的「氣味」必然相近。要我從何說來,只能說「我就是聞得出來」。 等待一小時左右,一位瘦瘦高高、操著閩南語的人走了進來,那是國信,比預期中的還要瘦,「其實他的身體不是很好,但這個人就是停不下來……」老師對我說著。我向國信介紹自己,只聽到他不斷說「歹勢歹勢」,有趣的是聽淑媚老師說我特地從台南上來採訪,他馬上說:「那就要多等一下啦!多觀察多看才能知道更多東西。」其實國信啊!我已經等了看了觀察了很久了耶!但我知道是值得的。(註:國信幾乎都使用閩南語,不過使文字流暢,在下行文仍以中文表示,請讀友自行轉換成閩南語,更能讀出其中的韻味,以下皆同。) 接著有兩位嘉義市官員來向國信表示「台灣圖書室」的消息刊登在報紙上,國信與淑媚老師與對方便談了起來。這段時間多是其中一位政要官員主導話題,對於政府官員所說的話語,我既沒興趣也不認為對方真能給予什麼樣的協助,若真要做的話,其實有很多方向是可以努力的,比如扎根本地文化,真正建立屬於嘉義的象徵與指標。當然了,這不是我說的算,何況官僚官語,誰真誰假我還辨得出一二。 於是,我在書房裡走走聞聞書味。書房裡涵括多種類別,硬書軟書兼備俱之,最令人感動與側目的是,社會理論與實務現況、文化關懷與性別省思等尖銳議題,是書房裡含量最多也是最深切的期許,非主流的洪雅書房本來就不是以營利為導向的書店。圖書歸類整齊,每個位置都以手寫的毛筆字標示類別,放大來看,讀友更能發現整個書房並不是一體成型,而是經由各種可能性組成的環境,你很難得(甚至應該說不可能)看到這樣的格局,可想見國信期許「洪雅書房」成為南台灣最具特色的書店並不是空話。外在特色與內在的文化氣息,顯現了書房的勃勃生機。 又約略過了一小時,官員終於離開,正想終於有時間跟國信聊聊時,他又有事情要處理,而淑媚老師要接小孩沒法幫忙看店,便說:「請照恩幫忙看就好啦!」國信想都沒想地說:「好!再等我一下啊!」 於是,我一個外地陌生人就成了意外的義工,他們毫無心機,或許正確來說,國信跟淑媚老師說不定早就看出我的人格特質了。等待國信回來的數十分鐘裡,我進到內部看看藏書與佈置,小小的空間看得出來花了許多巧思,走出外頭看到<<龍在雪域>>這本關於西藏的書,昨天(星期三)才剛結束討論會呢!此時此刻國信終於結束外務回到書房了。 他拿了花生跟我配茶吃起來,很道地!「這個地方是靠著義工朋友幫忙挺起來的,書店的經營不容易,尤其是現在這樣的環境,想賺錢就要花人事成本,然後要用更多的精神去賺錢支付人事成本。我這間書店本來就不是以營利為目的,而是希望能夠為這個地方,為這個土地留下一些東西……」國信的意思,是希望透過實際的行動表達出知識份子該做的事情,以及藉由講演的方式引導青年從嚴肅的議題裡,去思考、反省自己能夠做些什麼,甚至是如何執行的扎根。我說,人如果沒能留下一些記錄,激情過後很快就過了,這樣的方式是長遠且深刻的,但需要花點時間。「我想這也是你創辦洪雅書房的原因之一,將社會運動的精神流傳給青年。」我說。 國信點頭而意味深長地說,嘉義這個地方,沒有指標性的象徵,沒有能夠令人真正想起屬於這個地方的文化,一切都是政府執行,並不屬於嘉義人自己所有。這個地方沒有自己的內涵,如果今天洪雅書房沒有在這個地方,這裡的文化發展仍然是零。 他表示,洪雅書房的開創,來自於「台灣圖書室」。原先的「台灣圖書室」是由張宏榮醫師等多位朋友共同經營,後來因「人」而崩毀,張醫師晚年鬱鬱寡歡,臨終前國信為弘揚張醫師的遺願,將「台灣圖書室」的藏書全數移至洪雅書房地下室,在經過義工的整理與搬遷後,地下室成了「台灣圖書室籌備處」。國信會這樣做的原因,在於十六年前時常浸淫在台灣圖書室,無論是讀書或是做任何事情,「台灣圖書室」啟發了他許多想法,讓他立定決心開了這間洪雅書房。 書房的創立,雖然與台灣圖書室有所關聯,但是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將重要的東西遺留給新一代的青年,而這也可以說是「種子」。有台灣圖書室才有洪雅書房,有了洪雅書房才能透過一些活動,將想法與討論傳達給世人明白,而真正所要執行的,則是回到根本的「文化傳承與智識命脈」,也是國信承接「台灣圖書室」的真意。前述說了,台灣圖書室是「菁華子彈庫」,原因即在於若能培養青年對於文化、社會、歷史等的深入認知,「台灣圖書室」將有可能成為推廣社會運動的主要力量,而這樣的社會運動,是從「根」扎起,是從一群對未來有著滿懷抱負與理想的中堅份子所建立的。樓上的書房為共同議題討論的空間,而地下室的「台灣圖書室」則期盼能夠培養讀著這些可能被陳埋的書籍,心中火焰卻能持續燃燒而不滅的青年。 不過國信也說,這需要一套策略與方法,可能透過說書的方式將內容散佈給大眾,或是其他表現的方式,只是目前首要是分類整理書籍,在整理的過程中記錄、寫下甚至是拍下影像,讓這些資料成為未來的參考內容,記錄著各種起承轉合。如果這一批人能夠在這樣的氛圍耐住性子而不離開,或許就是適合的人才。書房的推廣與地下室的方式不盡相同,且藉由圖書室可推廣並引領更多議題與志同道合的人才,當凝聚成一股力量時,「台灣圖書室」便成了嘉義的精神象徵。此外,如果「台灣圖書室」能有更寬敞的空間或是更好的地點更好。他的意思是說,為了繼承張醫師的遺願,不得不先放下手邊正在進行的社會運動,全心全力將台灣圖書室暫時遷移至洪雅書房地下室,至少「台灣圖書室」在這裡還有安身之處。 台灣圖書室需要有一批人,這是無庸置疑的,但急不來,只能循序漸進地從心裡、從外在吸取多方經驗,也需要策略與執行的方法,而一切尚在草創初期。如果讀友有這樣的抱負,想留下一些真正的東西,或許從台灣圖書室開始,是個不錯的路徑。 文章走筆至此將到尾聲,這篇文稿表達了國信深切的盼望,也傳達出國信與洪雅書房義工朋友對於社會光怪陸離的心聲,這些問題諸如國光石化案、反核案等重大的環境議題,或是性別平等與民族意識等議題,在在揭露了社會的反常與帶給人們的反思。我採訪並寫下這樣的文章,一方面希望留下文字的可能性,另方面,希望藉由獨立書店的特立獨行,開啟更多的發展性。 若是讀友想要更了解洪雅書房、國信與義工甚至目前所進行的事蹟,相信洪雅書房所有成員都會竭誠歡迎大家的到來,並且為新的世代一同留下珍貴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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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