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倆的故事  in Story Café

    ｢記憶像鐵軌一樣長｣，左手寫詩、右手寫散文的余光中先生曾用其做為散文集之名，而在現實人生中，記憶的回環往復，又豈是鐵軌能比擬的遙遠與深刻？

    十八年前的記憶，是此生印象最深刻的一回，延續至十八年後。那是我跟慧心老師相遇的時候，正值九歲，國小三年級。

    我帶老師到故事咖啡用餐，介紹給竹馨認識，兩位都是充滿氣質與靈性的人，老師一面讚賞咖啡館的布置與巧思，另方面跟竹馨聊了起來，更不忘提及師徒倆從當時的相遇，卻在不久後斷了聯繫，長達多年的歲月流光沒有彼此的消息。其實，當老師表示我們認識於小三時，竹馨已面露訝異的神情，遑論日後兩人因緣際會重逢，直到我日漸邁入而立之年。

    老師之於我的重要性，並不亞於我所珍重的家人與朋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最珍藏的回憶，除了短暫的花蓮時光，其中一片段便是兒時的童趣記憶，但也僅寄宿於三四年級。跟老師的相處，是那麼的自然與親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聊不完的心事，她對竹馨說：｢他真的是一位很有心的學生，從高二找到我以後，每年都會跟我見面。我還記得，當初他當班長的模樣，將班上管理得多麼好……｣十八年前的記憶猶新，我微微笑著。
    故事咖啡是我寫下許多故事的地點，這裡洋溢著許多童年回憶以及壯年暮年的赤子之心，我喜歡到這兒休息，飲上一杯咖啡，靜靜地想著任何事。老師的故事，並不幸福，或許嚴格說來，應說婚姻不順遂，十多年前便孤身撫養小孩，回歸｢單身｣。而今，當初所見的小女兒，業已亭亭玉立，頗有老師睿智與滄桑的氣息，當年發生的一切，她也是局中人。洗盡鉛華的老師，當年所面臨的煎熬，是身為學生的我無法體會的痛楚，｢我天天以淚洗面，上課要換個人轉移注意力，才能克制內心的痛苦。｣我對身為男人的自己感到羞愧與憤怒，老師平靜地娓娓道出曾經，是歷經多少顛簸才能淡然以待。
    ｢後來，我遠赴加拿大做了心靈課程治療，遠離台灣的是非，夜晚躺在椅子上望盡無垠寰宇，那樣的寬廣，明滅的星點那樣的美麗，同學們的互相打氣與扶持，是那樣地令人安心與窩心……｣
    今天，能成為令老師驕傲的學生，冥冥中相信早有安排，朋友豐富了我的生命，我的生命裡有著老師的經歷，有著許多人的故事，它們融入了我的血脈，即便死亡也不會消失。

    回到了故事咖啡，老師問起了竹馨的經歷，｢我沒有過問太多，但我想最重要的是她跟我同樣年輕，而能將理想實現於這間主題咖啡店。我下班後很常來這裡休息，也會跟竹馨以及她的男朋友聊聊天，久了就成常客了。｣我開心地看著眼前的人，是老師，是朋友，更是家人。心裡這麼想：如果生命裡沒有老師的話，沒有讓我碰上老師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幸好，我沒有錯過。
    老師爽朗的聲音，總能令我振發心情，現在的她認真過著自己的生活，教學、打球、藝術陶冶樣樣來，忙碌的生活不是為了填充寂寞的心靈，而是真正為了成為生活中的人，讓生命亮起來。｢如果知道這裡離你家這麼近，你就不用騎車到我那裡了。｣我接著說，｢我喜歡跟您聊天啊，得把握每次見到您的機會，而且車上這段路程不短欸！｣老師笑得好開心，我也好快樂。
    竹馨忙碌的身影，仍不忘與我倆聊天話家常，老師對她的印象極好。｢老師，用的還可以嗎？｣老師說，｢很好啊，聽他說妳的咖啡豆是義大利最好的豆子？｣看著她們兩個對話，真令人愉悅。｢是啊，品質很好的豆子。｣我搶著說，｢我很常來，所有咖啡都喝過了。｣竹馨接著表示，｢是啊，照恩真的很捧場……｣因為這樣的店，我找了很久很久了。
   
    後來趁著老師不留意，我向竹馨說，｢先幫我結帳，不然老師可能就不讓我付帳了，一般都是她付的。｣竹馨機靈地說，｢我知道，你的老師人真好。｣十八年來，可貴的忘年之交與師徒情緣，一輩子能有幾回呢？老師也提起了沛文，｢她過得好嗎？｣我說，｢前陣子我特地上台北，拿了一套詩集送給她。｣老師知道我難得遇到這樣的人，相信也是明白我心中有著乾涸很久的孤寂吧！｢她過得很好，有機會的話，很想介紹她給老師認識，相信您也會被她吸引。｣這就是影響我一輩子的慧心老師。

    四季輪換，綠芽新吐，歲月映留了老師的美好日子，也是該好好想想退休後自己想做些什麼了。｢我想做些只為興趣的事情，做些藝術品。｣我則說，｢或許老師能開個工作室，把東西擺放在工作室，自由度很夠。｣

    幾年後老師即將退休，而我還不知道屆時將流落何方。但不會改變的是，她是我的老師，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我在故事咖啡寫下她的故事，記錄著師徒間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