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馥春

去年年根邊上，借了囘臺北之便，我參加了個五天的滬杭蘇旅行團。由於走馬看花，僅是過了個年，三兩月的時日，那會兒我去的些地方，竟然全要忘了乾净——嗯，就是一事倒還記得實在，尚能説上幾句。

我們團到了上海，出了機場，才坐穩巴士椅子，就有些人亟不可待地七嘴八舌問上地陪，問題也簡單，不外哪兒可以買到這樣那樣的新鮮玩意：大白兔奶糖、張小泉刀剪、黃飛鴻花生、……，諸如此類——我沒放心上，自閉症似的，衹是拿著自個相機玩耍，還往窗外猛拍。這地陪和團員的交談逐漸熱絡，慢慢主題似乎聚焦于某一物品，往來發言十分踴躍，就引起我的注意。
地陪說道：「我不建議用在臉上，身體其他部分倒是沒關係的。」
然後他坐下了，還不忘加句：「到了每個景點，放心，有問題找我。」
哎呀，看來討論會結束了，我正嚴肅地要瞭解那討論的最後個主題，怎麽他就草草地結案了。

彼時妻子早聚精會神聽了大半晌，我扯扯她的衣袖，問：「他這都説些了什麽啊？」
妻子不理會我，答道：「和你沒關係，別操這個心。」

等車到了南京路步行街，大夥搭乘的觀光小火車一停，團裏衆人下車聽完地陪交待事項，開始自由活動。瞧著這四周亂糟糟的人山人海場面，各人心裏都有些慌張；女士們拔劍四顧心茫然，最後團結力量大，商議合聚成為一股，流寇般鬆散往回頭齊開步走。妻子急急隨後跟著，我照相也顧不著了，三步做兩步用，忙追上前，衹想看看這隊娘子軍肚裏到底打了怎樣的算盤。

隊伍拖拖拉拉，停停走走，逶迤拉得老長，不斷有人讓街兩旁店鋪賣的貨品吸引，脫隊消失，目標依然沒有出現，這革命隊伍就顯著意興闌珊，士氣低迷，瞧來就要鳥獸散。突然，前頭有人喊：「這裏。」
衆人一陣騷動，個個奮勇上前，前后呼應擠進店内。我後頭擡眼瞧，店鋪招牌三個大字：謝馥春。
原來女士們千里迢迢來尋胭脂花粉。

謝馥春到處都有，就是烏鎮風景區裏，也佔有好大兩個門面。其他山寨冒牌店面更是處處皆是，我的女團友，總是火眼金睛，奸商絕對無法唬弄她們。這下來，每個景點，女眾必尋謝馥春，訪上千遍似乎也不厭倦。我找拍照景點，女士們擠進謝馥春店内；上車后，我查看攝得像片，女士們展示她們從店裏購買的成果，並互相討論好壞優劣，半晌不得閑。偶爾這花粉盒胭脂罐傳遞觀摩時，不慎落下，高速車行中，咕嚕嚕一直可以滾到後座我的脚邊，車廂内立時並要起好大一會的騷動。

隱隱約約地，我知道女性化妝品牌極多，卻不清楚多到怎樣的程度。上海五天旅游回來臺灣的某一天，妻子那時已經先回家了，我在臺北太平洋崇光百貨公司無事閑逛。妻子手機遙控知曉了行蹤，讓我順便一樓化妝品專櫃買個Smash Box牌子的皮膚保養玩意。
我問：「這是品牌嗎？聽起來不像啊。」印象裏化妝品就該是蜜絲佛陀或者依莉莎白這般羅曼蒂克的女性名字。
妻子電話裏回著：「別問東問西，照著我説得辦。」
我一頭霧水，然而閫令難違，衹得尊命執行。

我繞了一樓整圈，方驚覺竟然全是化妝專櫃，這品牌之多，真正多如牛毛……不，多如恆河沙數。
怕看漏失了，又再巡了一遍，等確定不在樓層的這些牌子裏，衹得求助身旁的一位專櫃小姐：「知道這個牌子在哪裏嗎？」我把手機上的資料給她看。
她探頭看了好幾眼，最後搖搖頭。
電梯邊有個服務中心，另個希望立即升起，我將手機上的資料重新展示了出來。
櫃檯服務人員瞧了眼，這回倒是即刻有了答案：「早撤櫃了。」
完了，拍了胸脯保證要辦好這件妻子交代的小事，看來要砸鍋。我進退兩難，立在壁角發楞，不知該如何上下。對面電梯小姐狐疑地看著我，眼神裏露出有意呼叫保安的念頭。

「微風廣場不就在這附近嗎？不妨那裏試試。」心裏靈光一閃，我急忙衝出門，緊趕了去。
微風廣場的化妝品專櫃設在地下一樓，全一層自然也擺上了不便宜的香噴噴玩意。我氣喘吁吁努力睜大了眼睛尋找，依舊無功而退。這回倒是學了乖，我直奔服務台，求外援去。服務台值班的是位年輕小男生，他挺熱心，幫我上網查，花了段時間，最後告訴我：「這牌子從臺灣整個撤了。」

哩哩啦啦地，這後來幾段説得有點離題，不過點出了化妝品產商閒競爭地殘酷和激烈；謝馥春這樣老式的牌子，還能得到被寵壞了和挑剔的消費者青睞，不能不説是個異數。這緣由我還真不太明白，細琢磨著可能不外這下列幾個：1.懷舊，2.好奇心，3.一窩蜂心理，4. 謝馥春多年積下的名氣，5.某些謝馥春商品真有特別的功效。我問妻子，你跟著大夥凑什麽熱鬧，她不睬我，沒給我答案；我私下想她不過是一點好奇心，終究她跑了那麽多家店面，結果是什麽也沒有買上。

附注（摘自維基）

謝馥春是中國第一家化妝品企業，百年老字號。產品有香粉、藏香、棒香、香袋等産品，並作為貢品。

本字號其曆史可追溯到清道光10年（1830），創始人謝宏業取“謝馥春”爲店名，“謝”爲姓，漢語中有凋零衰敗之意，故加“馥春”二字，“馥”字意爲馥郁芬芳，並與“複”字諧音，與“春”字相連，既寓回春之意青春永駐。謝馥春制作香粉以形似鴨蛋而聞名于世，與茅台酒于1915年一同榮獲巴拿馬萬博會大獎。

清末原揚州香粉名店戴春林、薛天錫兩家因後繼無人相繼倒閉，謝馥春一枝獨秀，並聘請了原戴春林的技術工人，集衆家之長，經曆了謝氏家族五代人的苦心經營。

近代曾被國家商務部授予“中華老字號”稱號，名列“全國300家重點保護品牌”。今為揚州謝馥春化妝品有限公司。

2018.0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