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當我確定小易平安無事後，我才敢說這件事、、、、、

在小易身上發生的種種，她人生至今四十個年頭發生的事，雖然還未能替她出一本什麼「台灣女演員的回憶錄」。可是，我卻認為，小易的真實人生，確實比我筆下那些虛構的劇情，更加不可思議！

小易是我認識的一位台語劇女演員。

去年冬天，在某次定裝拍照時，小易看著外頭冷冽的天色，突然幽幽地說了一句：「我遇見過土星人！」

在當場的導演、梳化妝師，都以為小易在講冷笑話，擺擺手研究場景去了！

然而，編劇的好奇心，是一般人的數十倍！

我知道小易的個性，她不是那種為了攀關係、信口開河的演員。於是，我立刻拋下還要修改的劇本，因熬夜充滿血絲的眼睛，放出神采，磨著要她講這段離奇的遭遇：

小易說：二十多年前，有一次她在下通告回家的路上，隨手攔了輛計程車，一坐上計程車，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小易發覺司機不斷從後照鏡偷瞄著她，小易提高警覺，覺得司機可能心懷不軌，正想提早下車時，司機卻對她開口說：

「你別怕，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你跟我們是同一類的人！」

「同一類的人？！」小易不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以為對方只是某影迷，藉故搭訕而已。想不到對方好像看穿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又說：

「我不是什麼影迷，對你演員的身份也不感興趣。我只是要告訴你一件事：『你不是地球人。你跟我都是土星人！』」

小易的下巴差點掉到肚子上！「遇到神經病啦！」

「你不相信？你可以看看我跟普通人類有什麼不一樣！」

小易從後照鏡裡頭打量著前座的司機，只覺得司機的臉異常光滑，好像沒有毛細孔的塑膠皮一樣，可是，這也不能證明他是什麼外星人吧？

突然！小易看到了一個東西！

小易頓時覺得車內的冷氣太強，強到她全身的汗毛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小易看到了司機的眼瞳----「這個人沒有瞳孔！」

像一顆打磨過的黑寶石被擠入眼眶裡，只有轉動時才覺得那是眼睛。沒有轉動時，眉毛下的部分，跟掛在木架上的布袋戲偶沒什麼不同！

小易吞了吞口水，低下頭，這才更清楚看到，這位司機放在排檔上的手，沒有任何血管，也沒有汗毛、指節、指甲、關節和縐摺，整隻手像手術室裡頭，套上透明橡膠手套的外科醫師的手，顯不出任何生命的流動。

「相信了嗎？」

司機從小易慘白的反應，知道小易已經承認他非真人的身份了。

司機從咽喉發出的音節沒有任何呼吸的氣聲，純粹只是聲波撞擊在磁帶上，發出能讓小易聽得懂得語言而已。小易更證實了眼前這個人，真的真的，就是她戲劇生涯裡頭，最不想遇到的劇本：被外星人綁架！

「你、、、想幹什麼？、、、我、、、只是個女演員，除了演戲，沒有什麼實驗價值、、、、、」

擔心自己會被切割子宮，或者被迫跟異形交配，或者像人類豢養珍奇野獸一樣，被眼前這個土星人當成寵物豢養起來！

小易緊急拍著門窗，想要呼救逃生！

「求你放過我！我、、我不想死！救命、、、救命啊！」

土星人意外地看著小易的激烈反應，將車子停在路邊，轉過頭，溫和地對小易說：

「唉！你已經被人類同化太久，以為我們土星人是一群侵略者，是來滅亡地球人類的！為什麼地球人對自己不瞭解的東西，只會採取消滅和仇視的野蠻行為呢？！」

「要、、要不然你想做什麼？」

土星人如機輪轉動的聲音，一字一音節地說著：「我只想讓你知道，你並不是真正的人類！你是土星人和地球人的後代！是個『星際混血兒』！」

小易聽到自己是「星際混血兒」這幾個字，簡直快崩潰了！

「我們從你一出生就一直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探測你的腦波和身體是否能完全適應地球環境？、、、、難道你以為你的速記能力是天生的？可以在半小時內背完兩萬字劇本的才能也是偶然的？」

小易迅速眨動著眼睫毛，想起小時候在歌仔戲台下，仰著頭看台上的「樊梨花大戰薛丁山」，兩個小時的歌仔戲，出場二三十個人物。可是，戲一結束，她卻立刻能背誦出所有人物的台詞和身段！

班主看中她這樣優異的能力，立刻簽下她！從此，小易就沒再唸書，跟著戲班到處演戲，成為一名歌仔戲演員。

小易沒什麼成為大明星的雄心壯志，只要能讓她演戲，她就心滿意足。

不論是要演精明能幹的女老闆、苦命受虐的媳婦、為愛妒恨殺人的怨婦、還是貓仔間裡刺青耍狠的大姊頭、、、、對小易來說，只是換上另一張面具而已。她可以在上戲前兩分鐘，還在跟人吆喝賭牌九，導演一喊「定位！action！」小易的眼淚就滾了下來、、、、、、

不論是導演、編劇，或是同期演員，對於小易變身變臉的功力，和悅耳動聽的國台客語都佩服不已！

「還有，你以為你天生唱戲的歌喉，柔軟的身段、三四種語言的精通能力，也是偶然的？！」土星人繼續舉例著。

小易的心裡卻掙扎不已！

「憑什麼要我承認我是一個星際混血兒？難道天生優異的演戲才能是種錯誤嗎？那麼那些國際巨星阿湯哥、周星馳，那些鬼才導演史蒂芬史匹柏、王家衛、、、不就更是外星人了？！」

小易在心中抗議著！

土星人似乎有聽見人心的能力，莞爾一笑：「我不能告訴你，你認識的那些人之中，有哪些人是我們的同類！不過，土星人與地球人混種的後代，的確很適合從事藝術創作！難道你不曾觀察過，這幾十年，地球的人種，跟以往的幾千年，有著天差地遠的改變？！」

小易腦海中迅速閃過娛樂圈一堆突然竄起的俊男美女的臉孔、還有簡直從地心冒出來的身價億萬小說家和各方面都完美到不行的模特兒、、、、小易的喉嚨「咕嚕！」地發出無意義的聲音、、、、

「其實，今天我來，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的存在而已。因為你肚子裡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我們非常關心這第三代的混血兒，是不是能通過基因的篩選，將人類低等的因子完全消除！」

「低等的因子？！」小易終於忍不住爆發開來！

「為什麼你要這樣侮辱人？土星人就很了不起嗎？你是一個純種的土星人，可是你還不是只能在地球上開計程車，當個小司機？你就比地球人高貴到哪裡去？！」

土星人黑寶石的眼珠黯然地盯著小易，小易被他這樣無言的盯著，有些發窘，覺得自己剛剛的說詞好像刺傷了這個土星人、、、

「可是，誰叫他先污辱地球人的嘛！」小易在心裡嘟噥著。

土星人的眼珠如黑洞一樣，更深邃了……

「地球人以前有很多有智慧的人，他們對所謂的「宇宙」和「無極」的觀念，跟我們是一樣的。他們憑虛御風，不知天地所終；還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們不需要飛機，就能讓自己飛在空中，與鳥獸溝通；沒有你們這幾十年大聲疾呼的生態保育的觀念，因為萬物萬種在他們眼中，都是同一個個體、、、、、你們是以人類的壽命來想像地球其他物種的生命，而他們卻是以地球的視野來觀看這一切！、、、、所有架構你認定幾十年的世界觀，早已經將你的心靈侷限在三餐溫飽、高樓轎車的物質空間裡。、、、、你認為一個司機的生命，比一個企業大老闆還低等；認為剷除一片森林的罪，比殺死一個人類還微不足道！你們人類將自己無限膨脹，將非人類的萬事萬物踩在腳下，不敬畏你們自己居住的地球，不親愛你們的鄰居朋友，甚至，連你們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的存在有什麼價值意義，任意殺死自己和他人的性命、、、、、、這樣的地球人，在我們土星人看來，確實很可悲、、、、、」

小易被土星人這番話震懾住了！

那麼大一篇道理，什麼萬物芻狗、地球的視野、保育觀念、罪、自殺、、、、、她根本有聽沒有懂！

可是，土星人如此充滿智慧與慈悲的態度，卻讓她無法繼續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大話了！

小易感到有些難過，好像別人批評著最愛的手足家人，可是，自己卻無法開口反駁一句。因為她既使再怎麼自縮在小小一塊的演藝圈裡，過著每天上通告、拍戲、扮演的角色裡，她也知道，現而今，她生存的地球，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

受到土星人這番話的影響，小易突然開始想念起宜蘭頭城家鄉水汪汪的稻田；想念白鷺鷥踩踏著竹竿腳，低著頭啄食田裡的小田螺；想念長尾山娘寶藍色的尾巴，一隻伴著一隻，滑行過夏日山谷；想念颱風過後，從大甲溪沖入蘭陽溪裡的各種魚蝦；想念著比星星更多的螢火蟲、、、、想念、想念、想念、、、、、、

小易撫摸著肚子裡的新生命，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

「這個孩子，沒有父親！」

肚子裡的小生命，是她費盡千辛萬苦保留下來的！

因為孩子的父親，不要他！

小易在戲裡，扮演著男歡女愛各式各樣的情愛，可是，小易自己的感情，卻是人世間最不堪的一種！

在她懵懂無知跟了戲班開始流浪後，她的生命就沒了根。

越是對流浪感到不安，就越是想緊緊巴住一份感情的依靠！

而小易的依靠，卻是戲班裡的武術師，指導她揉身耍棍弄槍的師父！

在小易以小旦之姿，初登舞台的慶功夜，聘請戲團的爐主宴請戲班所有人喝酒狂歡的後台，小易被酒醉的師父強壓在混亂的衣箱上，失去了童真、、、、

舞台上，她依舊柳眉嫵媚。

舞台下，她只是被人操弄的一個玩具。

戲班裡的人都知道小易跟武術師之間的關係，當然也包括武術師的妻子！----小易的師娘。

小易自覺無臉在戲班裡待下去，可是眾人卻只當平常，只當戲一樣，唱過了，唱完了，人生就這樣。

小易唱戲的分紅與客人給的賞金，全都進了師父師娘的褲袋裡。小易是他們的台柱、搖錢樹、發洩情慾、暴力的工具。

小易忍下一切，依附在自己生命中第一個男人身上，如此卑微，如此低聲下氣。然而，小易卻忍不下自己懷孕的事實！

舞台上，英姿爽颯的樊梨花懷孕了！挺出的肚子再也塞不下戲服。

上不了台的主角，就失去了價值。

小易被師娘一路揪著，到密醫那邊拿掉了孩子。

拿掉了一個，一個，又一個。

小易本以為，她的人生就這樣了了。

可是，老天爺眷愛著她的才能，讓她脫離戲班，進入電視圈。

小易支付大筆的金錢，贖回自己自由之身，脫離了如水蛭吸血的男人。

重‧新‧開‧始。

剛開始，小易真的很開心能演電視。以前，不論她多賣力演出，多有才能，戲臺子底下的觀眾，只有一兩百人。可是，電視不一樣，電視螢幕前的觀眾，可是成千上萬的啊！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人知道她、看過她！光是這份虛榮、收視率的成功和眾人的吹捧，就讓小易飛上了天。

小易很滿足這樣的日子。演戲、吃宵夜、打牌、逛街、買行頭、應酬飯局、趕秀場、、、、、每一分錢都實實在在握在手裡！

然而，只有男人，是小易無法握在手裡的。

小易的感情，並沒有隨著她的演藝生涯，重新開始。

她又掉入另一個一樣的感情輪迴：遇到一個又一個大她幾十歲的男人，以為這次終於可以依靠、可以結婚了！對方卻只當她是吐鈔機，是玩過就丟的玩具、、、、、

在她遇到土星人前一刻，她才剛跟男人分手。她決定這次，不管男人如何暴力相向，她都要保住這個孩子！

土星人陪著小易安安靜靜回想往事。

小易擦掉眼淚，整理情緒。她看著這個跟人類外表幾乎一模一樣的土星人，突然覺得，這個「非人類」，比任何一個她遇過的男人都還要瞭解她。

剛剛恐懼害怕的心情，已然消失無蹤。

眼前這個人，好像失散多年的家人，如今，才重逢。

土星人發動車子：「走吧！我帶你去我們的基地！」

車子蜿蜒地離開市區，來達市郊青山疊翠處。

小易愕然地望著眼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場景，不敢置信這裡就是土星人的聯絡基地？！

「以後要是你遇到什麼無法解決的事，就到這裡來，我們會接收到你腦波發出的求救訊息，偽裝成各種身份的人，出現在你四周幫你的！」

小易對土星人的關心，感動不已。就算當作是多交一個朋友，也不錯吧！

土星人載著小易回家，臨前，土星人探頭出來對小易說：「你肚子裡的孩子長的跟我們比較相像。他的頭會比一般孩子大，身體四肢卻瘦長白晰。希望你有心理準備，別嚇到！、、、、還有，你要好好解決你肚子裡的另一個問題。今天的事，最好別跟人提起！二十年後，我會再回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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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