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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03 21:38:14瀏覽550|回應0|推薦2 | |
自從張繼文離開原來住處搬進我家,已經有一個月又十天的日子。我們碰面的第一天,就像是陌生人看見陌生人那樣,僅僅瞥一眼,然後雙雙移開視線各自走開。對我來說,也許這位室友還要比我在路上擦身而過的陌生人來的高階一點,至少我並沒有嘗試忽略他,或把他當作空氣什麼都不是。 但是僅止於此而已。 我們依舊在碰面的時候瞥一眼對方,走開。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人停下腳步。他不會,我也不會。這種漠然且和平的相處方式,我再熟悉不過了。井水不犯河水,也好。 只是……家有點安靜……沉寂的安靜。 過了兩個禮拜,我終於忍不住在遇到他的時刻,出聲了。 「張繼文,沒人告訴你遇到認識的人要打聲招呼的嗎?」 「……」 不回應又代表什麼? 我無語的看他,他愕然的凝視我,只是有點,如果他的表情沒有那麼平靜的話。雖然這次出聲很唐突,畢竟我們應該瞥一眼對方然後各自走開。可是一些時候,我又非常忍受不住一個家安靜的沒有聲音,任沉悶的氣氛填塞這裡,這裡是我的家啊。 我也知道,我衝口對他說出的話,彷彿也是說給自己聽,要自己謹記而且必須做到,否則我根本沒有資格責怪他。我知道,這真的真的很公平。於是往後,我只要遇到他,一定會開口說話,雖然不盡人意,但比他依舊不回應來的好太多了。 有時候在客廳碰上開門又關上門,準備換室內鞋的張繼文,我會對他說「你回來啦」,他的反應是怔在原地看我。有時候我們兩人都在家,我遇到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很彆扭的跟他說「哈囉」或「嗨」,頭垂得低低的,不好意思告訴他我覺得自己這麼做實在笨蛋的很徹底。他的反應是偏頭困惑的看我,沒移開視線。 我記得有人說過,「聰明的人能夠猜想某個努力的過程後,是一個殘敗浪費時間的結果,於是不願意去做;笨的人不似聰明人能猜測結果,所以拼命的去做,在過程中下苦功,以至於得到美好的結果。」其實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能預測結果,變數太大太多,只要真心去做,不管得到的是好的結果或壞的結果,但至少自己盡力了。 所以,我寧願當個笨蛋跟張繼文耗,也不願意什麼事都不做。 關上一樓油亮的鮮紅色大門,我下意識的要伸出手打開第七格信箱,還沒拉開,手便定格在半空中。我又忘記了。手慢慢往下移,距離四格的信箱,拉開,裡頭什麼都沒有。手又定格,幾秒後縮回手,兀自悶笑起來。 我在幹嘛……沒多久前我才看過信箱,而且還把廣告紙通通拿出來了,在和張繼文一起去買蛋之前。現在的狀況是,張繼文走的跟飛的一樣衝回家,我則慢慢踱步回來,沐浴在舒服的陽光和涼風下。走上四層樓梯,站在小道的中間,右手邊是房東太太家,左手邊是我家,喔,是我和張繼文的家。 拉開半敞的鐵門,打開一半木門,我佇立原地沒走開,向內打量了客廳的每個角落。張繼文制服還沒換的坐在椅子上,專注地閱讀桌上那本雜誌。 「……張繼文。」 他兩眼離開雜誌,抬頭看我,平靜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麼比較不一樣的情緒。 「我的蛋呢?」不見了…… 沒說話,但他的兩眼即刻移開,聚焦在我旁邊。旁邊?我隨他的視線轉頭,明明沒東西,僅是一片空曠。我狐疑的轉回頭看他,他模樣疑惑的看我,微蹙的眉頭似乎在告訴我一些他說不出口的話。最好不要是笨蛋這一類的話! 「在門把上。」話完,他低下頭繼續看他的雜誌。 「啊?」門把上? 我伸手摸到我看不見木門的另一邊門把,果然摸到一層塑膠袋的觸感。小心翼翼的反手將袋子提回手上,望了望二十多顆蛋該不會全報銷了吧。審視的結果是,還好沒有。 「張繼文!」我忍不住輕斥一聲。 他緩緩抬頭看我,很平靜很平靜。 「沒有,你繼續看你的雜誌。」關上門,轉過身,我又想笑又想罵人的去按房東太太家的門鈴,等待門被打開。 真是受不了他。 房東太太家的門打開了,不過我看不見將門打開的人。視線一直定住我身高的正前方,沒人。直到鐵門也被打開,我才看見比我矮幾截的小男孩佇立門口,悄悄仰頭打量我。 「儒儒,媽媽呢?」 「她在廚房煮晚飯啊。」身高不及我肩膀的小傢伙,右手握著一支自動筆,理所當然的語氣回我。 「那你幫我拿到飯桌。」我正要把手中的袋子遞給他,他竟然一遛煙的跑走,用我從來沒看過的端正坐姿,坐在客廳電視旁大桌子前的椅子上,看起來「很」用功的努力振筆疾書。我傻眼的盯著他看,一陣好氣又好笑。 「我不要,我現在沒空。」沒轉頭,還是很努力的寫寫寫,非常艱難的抽空說話,稚嫩的聲音傳進我耳裡。 沒空才有鬼! 算了,我自己來。穿好門邊的拖鞋,自由走動在房東太太家,也是我的舊家,應該算是吧。想當初我會搬離房東太太家到新家住,沒有多大原因,不過是我忍受不住習慣晚睡的爸媽,還大刺刺的開夜燈看電視,燈太亮我會睡不著。所以房東太太一提議我搬出去的時候,我除了有點嚇到外,只是點頭應好。新家的房東是我家媽媽,而我這個房客沒拿出租金繳房租,理所當然的只好以做苦工抵房租囉。真不愧是「房東太太」啊。我把冰箱裡放雞蛋的小盒子拿出來,上面一個一個洞,將蛋尖頭的地方朝下,慢慢放好兩盒,才置回冰箱裡原本的位置。 「買回來啦?」 「對啊。」關好冰箱,輕輕一拉,門依舊完好的像被吸住一樣闔著,我才移開視線轉向來到飯桌旁的房東太太。「房東先生還沒回來嗎?」牆上掛的第三號鐘,簡單樸素的時鐘短針正好指在六的地方。 「還沒。」她打開冰箱拿了一把綠葉蔬菜出來,又關上門。「這樣叫有比較好玩嗎?」她好笑的問著,眼神根本不信的看我。 我原本要說好玩,不料房東太太居然用另一隻手掐我手臂。哪有房東欺負房客的道理啊。我無辜的跳離一段距離,才唉喲的笑著,「媽呀,這樣叫一點都不好玩。」 「媽就媽,還媽呀叫是想幹嘛。」 「好嘛好嘛。」一時口快,才會不小心把兩個字連在一起,絕對不是故意的。 為免又被虐待,只好三十六計遛為上策。好女兒不跟媽媽鬥。撈起包包,門開了又關,該換的日光燈依舊盡責的發出微微亮光,門開了又關,總算回到我家了,新家。 傍晚的日落漸漸西沉,沒開燈的客廳,顯得暗了許多。張繼文已經不在客廳。望一眼房門大敞,坐於書桌前看書的身影,換下制服的休閒打扮,一手拿筆一手支撐下巴,沉思的模樣使得他的動作定格不動,好像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 我憶起他第一次叫我名字的那個日子,是距離我開口跟他打招呼的一個禮拜後。 「詹彩怡。」 男性嗓音的陌生感,讓我從音樂聲中回神,我茫然的望著他,沒說話。 「詹彩怡。」 「幹嘛?」我不由自主的反問。 「我在跟妳打招呼。」 「……」這是哪門子的打招呼啊……
『沒人告訴你叫熟人的全名很不禮貌嗎?』 『……我們有很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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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