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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11 01:08:21瀏覽137|回應0|推薦0 | |
洛城的官員制度很類似古代的三權分立,行政、立法、司法,相互制衡,但最高權力機關掌握在世襲的城主手裡,在聶雁眼中是一種奇妙的結構,有點類似古代英國,城主有保護法律執行的責任與義務,處理得好能發揮超越三權的穩定平衡作用,處理不好……分別負責行政、立法、司法的三位『相者』,即使不相互內鬥,也會非常頭疼,畢竟很多事務無法正常運作。
當前便是如此局面,而據聶雁推測,這也是塚山克己突然抓狂的原因,因為夫人的不對勁,使得洛城內部情勢驟變,外派的細作們恐怕出狀況的不止塚山克己一人……這時候真慶幸藥婆早已投誠,不然上回的事件恐怕會更複雜。
孟戟的父親孟策,是『行政相』。舉凡洛城要印刷宣導刊物、公家或私人需要辦學堂、修補道路橋梁、操演水陸軍隊……全都由這位年近六旬的長者辦理;行政相,比起另外二相,不但雜事繁忙要勞心,甚至勞力也不少,聶雁在潛入內城鷲少主身邊的前一晚,與孟先生詳談並為發酒瘋之事道謝時,便覺得此人實在憔悴到了極限……好像風一吹便要倒下。
嗯……為了真假夫人一事如此慌張想來也屬正常,監城夫人一亂,行政相等同被削了一條臂膀,更加連帶原本的司法相--鷲少主又被軟禁,難怪孟戟本對我戒心甚重,卻還是不得已委任於我,按這幾日觀察下來……的確是不容得他再猶豫,不然怎麼也不會讓我潛入內城,還是待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
是心愛的人沒錯,眼看楊鷲要遠嫁他鄉,時間已經不容他拖延了。
楊鷲年方十九,在洛城是屬一屬二的才女,相貌端莊,(對外)舉止嫻雅,雖然幾日相處下來,私底下個性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但聰敏機智是真的,可被關了這麼多天,儘管依舊錦衣玉食,但隨著婚期逼近,脾氣自然日漸暴躁……
「……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孟大哥居然派了這種女人過來!氣死人!采蘋是怎麼搞的……」他們不知道我討厭比我漂亮的女人嗎……哼。 「……」什麼是『這種』女人?
不讓他知道我是男的,說不上是好是壞,畢竟失去自由的人,壓力會隨著時間漸長而遞增,我自然希望他至少在生活上自在些,畢竟今後時常得兩人共處一室,他若認為我是女的,各方面都方便,有必要時我自行迴避即可,就不主動為自己的性別平反吧。 但他一再計較我是女人,卻又為何……他應該明知仕者都必須與少主同性別,或者他其實內心隱隱期待孟戟能陪伴在身邊?若真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是相愛的人,眼看就要被這莫名其妙的事件拆散……不過相對於孟戟與楊鷲…… 我跟雲哥哥之間,只剩絕望。 他們即使相隔兩地,但總歸不會遺忘彼此,而我卻連被遺忘的價值也沒有,一旦消失,是根本不曾存在。
……別想那些,工作要緊。
「鷲少主,或許您覺得我過於顯眼,但據行政相所言……」瞥了一眼少女閨房的門外,隨後壓低聲音:「您的未婚夫年紀足以當您的爺爺,那位川城城主已有二十七位夫人,其中不乏他搶來的,您不覺得……我顯眼一些,您相對有機會逃走?」 「……」一邊梳理著柔順的紅髮,火紅的色彩映在玻璃鏡上,除了原先的暴躁之外,聽聞此言後,更加生氣:「那你自己怎麼辦?所以我才希望是男的啊!」 「……」原來他是希望自己的秘書逃離狼爪:「這麼說……少主讓采蘋出去搬救兵……」 「嘖,」雖然壓低聲音,但語氣真的相當煩悶:「唉!我哪指望他什麼?只希望他逃走就好,誰知又送了個同鄉的表姊過來……那還不是一樣嗎……」
聶雁站在楊鷲身後,看著少女梳頭的模樣,那是雖然生氣,卻又為自己的無能難受的表情……該說是在生自己的氣,蹙緊的眉頭不知為何,讓自己覺得還滿好看的。 其實楊鷲只是想護著下屬罷了。
「少主,我來吧。」輕輕阻止正在虐待美麗秀髮的少女,接過精緻的木雕扁梳:「反正您暫時不方便出門,我梳個家鄉的髮型,你不喜歡再拆下。」我也只會梳辮子而已……只是想懷念一下幫雲哥哥梳頭的情景,雖然……觸感差很多。
「你行嗎?你的頭髮這麼短……」明顯不信任,隨後似乎注意到什麼:「采蘋的母親是川城人,所以你也是來自川城吧?」 「……」繼續手上的動作,不願回答,保持沉默。 「可是……你這髮型哪來的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少女表情怪異:「辮子我知道,可是把辮子盤起來……川城人這麼做嗎?采蘋沒這麼做過。」不過這樣好像滿方便行動的。
聶雁事實上已經完全進入『大小姐秘書』的工作模式,不同於平時的惜話如金:「我們總得找一天逃走,這種髮型不管要扮成男子,或是快速奔走,都很便利……即使出席正式場合也不失莊重。」陪伴失去自由的人,閒聊是最好的解藥,言談間務必給他希望。
難得對除了雲哥哥外的人表現出溫柔,站在楊鷲身後,指尖輕輕固定梳理整齊的火紅髮絲,將臉孔正對鏡面……兩雙眼睛同時看向玻璃鏡,上面映出一位美麗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關係,鏡中,本該在少女身後的人,輪廓很模糊。
「呃……采菊,你……是角度的關係嗎……」嚇到我了…… 「嗯?」注意到玻璃鏡中,輪廓模糊的自己……將手中的梳子放回妝臺,裝作不知情,離開。 「不,沒什麼,」大概是角度或錯覺吧……左右端詳一陣自己亮麗的容顏:「不過這髮型我喜歡,呵呵……不知道孟大哥看見會有什麼反應……我們自幼分離,原本父親在世的時候就已經說好我們未來的婚事了嘛!所以我才會擔任要職啊……都不知道夫人在想什麼……哼,也對,誰讓我不是親生的……嗯?采菊?」注意到屬下已經沒了聲音:「你怎麼不說話?」
「嗯?在聽你說著。」其實這也是我離開雲哥哥後,不願意照鏡子的原因。 雖然今天是第一次確認,但之前早料到了,我並不想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即將消失的事實…… 不過,今天突然見到,真的……還是很震驚,原來已經這麼模糊了嗎……那我現在做的一切到底還有沒有意義?我真的好想再看看雲哥哥……希望,只要遠遠的一眼就好,或者至少風城回信的時候,能看見那鬼畫符般的字跡,即使只談公事,也沒關係。
其實我遠沒有自己想像的堅強,我真的真的,非常害怕……
楊鷲離開了梳妝鏡,看著房內似乎正刻意東摸西摸假裝忙碌的某人…… 感覺……采菊好像很煩躁?也對……他都要跟我嫁到川城了,雖然是我要結婚,但那色老頭怎麼可能放過他!?我到底是主子,怎麼可以老讓他這個新人安慰我?唉……是說采蘋也真是的,怎麼這麼遲鈍,把自己的表姊推入火坑?鵬哥哥跟孟大哥也不知道要阻止嗎!? 多一個人淪陷,有什麼意義?嘖……
「那個……我說采菊,呃……」個性雖然不錯,但到底是沒什麼安慰人經驗的大小姐:「可以跟我說說川城的事情嗎?我也好心裡有個底。」 目光交對的時候,已恢復如同往昔:「嗯。」只能照本宣科了,幸好雲哥哥也在川城長大,我也聽了不少。
窗戶緊閉著,依稀感覺得到戶外是個大晴天,兩人卻無門可出,只能端坐在矮几前喝茶。 將書籍上文字化的介紹轉換成語彙,讓人聽見,不難,可是要複述雲哥哥曾經對自己說的話,即使只是川城的風土人情,也很難;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當時雲哥哥對自己說這些時的愉快表情,大臉帶著真誠敦厚的笑意,不管提起什麼,最後總會嚷嚷著一定要帶自己去拜見師父。
「……采菊,」鷲少主抿了抿唇,斟酌後才開口:「你很想念你的丈夫吧?」 「?」 雖說被關久了,脾氣不好,但依然細膩:「看你應該年長我好幾歲,又是少婦的著裝,剛剛你幫我梳頭的感覺……好像……有很多感情放在梳子上,我是第一次這麼形容,這……這種說法可能很怪,但我就是覺得,你好像在透過我,想念心上人吧。」 「……是嗎。」看樣子我的臥底能力大幅下降……得趕緊補救,即使楊鷲個性不壞,但難保哪天會成為敵人:「或許吧,雖然我穿著已婚服飾,但想念的是父親。」 「你父親?」不是丈夫啊?看上去是美貌少婦,也對,沒人規定一定得想丈夫吧……
「正確來說……是養育我的人,他很邋遢,呵……都是我幫他打理這些的,我四歲之前的日子過得不是很好,之後因為遇見他,才得以平安,直到現在。」 「這樣啊,采蘋都沒提過他有你這表姊,看樣子你以前也滿辛苦的……」 無奈笑笑:「我跟采蘋其實並不熟悉,只是知道有這麼個表妹。」先撇清關係,以免夜長夢多:「要不然他家接濟我就行了,我又怎麼會遇見後來這位父親?」 「那倒是,人生真的很難說……像我雖然要嫁到川城,必須與孟大哥分開,但……」
與菊城類似的描金彩繪漆器在楊鷲的掌中,緩緩轉著……杯中的昂貴茶色液體,在密閉的房間裡,氤氳出淡淡芬芳。 這裡的茶杯比菊城精緻,但若沒有親人陪伴,好像缺了溫度。
「但說真的,從小我就有這種覺悟,畢竟聯姻也是一種政治手段,」十九歲的少女,突然感到很乏力:「唉……只是這對象未免也太糟糕了!而且夫人一向疼我,怎麼會這麼怪……」 「嗯,其實你哥哥跟孟先生也委託我要查明此事,」輕聲說著困難的工作內容:「所以有什麼細節改變也請你一定要告訴我,目前看來,我的行動還稍微自由些,至少還能在內城自由走動,如果從你這邊掌握到大方向,我就會主動出擊尋找證據。」 「……」鷲少主捧著茶杯,蹙眉盯著眼前的『下屬』。 「?」不明所以。 「雖然我知道他們是派你來救我的,但……你是采蘋的表姊,我真不想讓你有危險。」是說,在這內城哪兒都很危險。
聶雁沒有多話,只是靜靜地坐著,好像機械運作般,持續喝茶的動作…… 窗外還是白天,但確切不知道時間,反正在這房中沒有時間觀念也無妨……
眼神惋惜:「采蘋的姊姊幾年前才過世,當時他很傷心,我不想再害他失去另一個姊姊……你們是親戚,應該聽說過吧。」 「……」自然是沒聽說過。 「我雖然沒見過面,但采蘋常提起自己的姊姊是美人,」看了看眼前『美貌少婦』打扮的下屬:「看到你,就覺得采蘋的姊姊一定真的很漂亮……雖然他本身不怎麼樣啦。」最後這一句說得很小聲。 「謝謝。」化妝術也是訓練項目之一,況且我本來就不難看。 不能出門,終日無聊,洛城的司法相頂著高雅的盤髮,卻極沒形象地往矮几上趴:「可是他姊姊成親沒兩天就死了,對方後來只好續絃……嗯?對了……你也是川城人,就算是平時沒聯繫的親戚,應該也聽說過吧?」
沒有洩漏任何『不明所以』的情緒,只是靜靜地聽著……現在楊鷲說的每一個細節,很可能都對真假夫人事件有所幫助,況且即使沒幫助,讓被軟禁的人多說說話,絕對是好事,畢竟他一看就知道不是擅長獨處的類型。
也沒管下屬有沒有繼續聽,楊鷲再度給自己滿上一杯茶:「川城有位高人隱士,喬老先生,采蘋的姊姊嫁給他的弟子,原本是門當戶對的……誰知道會這樣。」 「……喬老先生。」我記得很小的時候,雲哥哥曾經說過…… 「想來喬老先生也很惋惜吧,他就這麼個唯一的弟子……叫聶雲,那人還不錯,雖然只做兩天夫妻,但等了一年後才再娶,唉……搞不好我在這邊煩惱不想遠嫁,說不定才剛入川境就死了也未必……那樣的話倒也乾脆,是說鵬哥哥跟孟大哥遠從白石山回來送嫁,變成送終……大概會受不了。」
毫無顧忌地想把自己咒死,渾然沒注意到屬下差點翻了杯子……
「那……那位聶先生後來如何?」我想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雲哥哥會想趕我走了。 「後來?聽采蘋說幸好他姊姊走得早,不然那人好像不是常常待在川城,都待在風城,把老婆丟在家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大概是希望自己的妻子陪伴年邁的師父吧。」
……那時,他的確很討厭見到我,原來是這樣啊。 我給雲哥哥帶來麻煩了,不過幸好遠離了,所以……現在的我應該不是你的麻煩了。 大概……吧。
因亞歐推薦而想起,分享許茹芸的聲音《如果雲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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