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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2014/01/09 00:35:07瀏覽106|回應0|推薦1

  「喝點藥。」將陶碗遞給前些天救起的女人,向來不多話的聶雁難得沒直接走出房門,而是繼續說話:「你可以在這裡休養到後天,帳結過了,我走了。」

  救是救回來了,但喝了太多水,也可能是漂流期間有撞傷頭部……整整照顧了這位小姐三天,今天看起來好多了,但若他真撞到頭,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不可能幫他開腦取血塊,頂多配些去瘀血的藥給他。

 

  「這位先生……」采蘋撐起身體,懇求:「能不能……請您好人做到底,再幫我一個小忙?」

  回首的時候雖然溫和,卻沒什麼笑意:「嗯。」

 

  也不知道這聲『嗯』到底是代表有在聽著,或者是已經答應,采蘋摸不著頭腦,只好繼續……

  於是,接近中午洛城最外門的市集上,背上背著藥箱跟風乾蒲葵葉、還插著支上頭寫有『救人如救火』怪異標語的桃太郎旗的聶雁,按著剛剛聽來的地址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摸路。

 

 

  這個時代的各城雖然在經濟上,都是對外封閉的個體,只有少數旅行商者雲遊,但洛城卻不然,近年與鄰近的川城商業往來密切,內部也相當繁華,不但有流通的紙鈔,還有類似銀行的業務作業,內門的商人若要外出,不方便攜帶大量金錢,將財富交給武者保鑣,自己攜帶符契,到其他各門的指定地點提領,類似中國唐代的飛錢制度。

  就人種方面,放眼看去有兩種人,一種跟自己一樣,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另一種是紅髮碧眼,幾日觀察下來數量大約各半,自然也有混血,紅髮碧眼的人們雖然都說英語(聽起來自然與三千年大不相同),但也通漢語,並且使用古代定義上的漢字、漢名,雖然沒有風城的成年表字,但兩類人似乎都很習慣,意外地和諧。

 

  服飾上,不管黑髮還是紅髮的女人都穿得很……野性,天熱時無論男女都穿得極少,不知道是因為不必怕紫外線侵襲所以盡情展現自己的身材,還是單純怕熱使然……像采蘋這樣穿著中規中矩的人,一看便知是官員。

 

  「……」是這裡吧?

  細細審視著眼前的招牌,依舊一言不發,停住腳步。

 

  洛城多數房舍皆為木造,只有政府機關才有像風城一樣的磚造結構,室內結構沒有特別定律,但多半是西式格局配上東方傢俱;此時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間木製小店,感覺上很像古代美國的西部酒吧,兩扇小門隨著自己的進入,呼噠呼噠響,但更令聶雁驚訝的是……

 

  「……」玻璃杯,而且是嶄新的彩色玻璃,這絕對不是古代低溫燒成的琉璃。

  目測質感相當好,幾乎媲美文明時代的技術,這代表洛城應用金屬物質已經相當純熟……雖尚未普及,但這背後潛在的意義……倘若用在武器上對風城有些不妙。

 

  「哈!小哥你真識貨!」

  紅髮藍眼睛,身著整潔無袖長衫的老闆出現在吧檯後方,脖子上戴著洛城常見的獸牙裝飾,細看可以發現獸牙跟街邊小攤賣的不同,打磨得相當光華精緻,應該價格不菲。

  「這可是跟川城旅行商隊購買的玻璃杯,當時可貴啊……哎呦,說得我一想起還心疼,不過真是很多人慕名而來,就為一睹彩色玻璃杯的風采,也值啦!」

 

  「嗯。」那麼是川城的技術?不,目前還不確定。

  「要點什麼吶?」老闆笑著推銷:「昨天剛近一批蝴蝶蘭,白天喝正適合,你覺得呢?」

 

  蝴蝶蘭,印象中應該是一種植物…………算了。

 

  有些刻意地坐到從進門算起的最後一張高腳椅上,聲音很輕卻也清楚:「我想要只用萊姆酒與琴酒調成的長島冰茶,請幫我切入一整顆檸檬。」聽起來就很不合理,不及格的暗號。

  老闆稍愣了一瞬,隨即:「請問要用什麼結帳?我們只收沒有文字的紙鈔。」也是不及格的暗號。

  「……」從靛色和服大袖中掏出采蘋託付的半枚符契……感覺好像在玩扮家家:「請收下這個,找錢請給我半顆檸檬。」

 

  木製花紋雕刻過於繁複,即使老闆將另一半拿出來合上,聶雁還是看不出所以然,倒是老闆似乎放下了什麼心事……

  「是采蘋嗎?他目前平安嗎?」幾不可聞的聲音卻激動異常。

 

  「……前些天溺水,現在在卡馬休息,無大礙。」

  老闆聞言,舒心地呼了口氣,正常音量:「我明白了……孩子的媽死得早,我這做爸的只要一沒閨女消息,心裡感覺就是七上八下……我請他們跟你走一趟……

 

  酒吧內雖是大白天,卻人聲鼎沸,但多半是在用餐……此時聶雁才注意到已是正午時分,過去出任務時常挨餓,不覺得如何,來到公元五萬年後因為作息一切正常……倒真的餓了起來。

  掃視了周圍一圈……有人聚賭、有人放聲高歌、有人在比腕力……離開雲哥哥進入洛城這些天,時常處在沸騰的人群中……感覺已經從一開始的略顯寂寥,變得孤獨。

 

  算了,至少雲哥哥能那樣活著,也挺好的。

 

  嗯……不能留采蘋一個人太久,畢竟不管在我看來暗號再如何幼稚,會需要這麼做的人多半人身安全堪慮,我既救他一命,自然不希望他再出差池,等他跟自己人會合之後我再離開,也算仁至義盡。

 

  戶外陽光耀眼得異常,空氣因為炎熱而有悶悶的味道……潮濕的空氣不知道是來自眼前那杯老闆招待的正常長島冰茶,還是戶外逐漸接近的烏黑厚實雲層……

 

  輕抿了一口:「……」這就是長島冰茶?原來真的是烈酒……糟糕,我酒品很差。

  「聶子翎?」

  「……」當楊鵬與孟戟出現的時候,聶雁真覺得無奈,很想掉頭就走。

 

  雖然答應了風城方面要潛入洛城,但事實上自己一直在下意識地推遲……說不上原因,只覺得已經決定離開雲哥哥的自己,存在得毫無意義,更提不起勁去做任何打探或潛入工作,每天插著旗子擺攤,所幸之前在銀河畔的女孩們把自己『起死回生』的心肺復甦術傳得神乎其神,幫忙看點小病也都是照本宣科,倒也能混口飯吃。

  如果我明天會死,我會把握今天的光陰,努力將想得到的事情都完成,因為這一切不會白費。

  但若我明天就要消失了,所有過往存在的痕跡也將消失,努力做的一切都將化為虛無,那我又何苦忙碌?

 

 

  「真沒想到會是你,」楊鵬倒是沒查覺聶雁的無奈,見到這人莫名地興奮:「帶路吧!」

  「謝謝招待。」將眼前的長島冰茶擱在檯面上,聶雁繼續背起養活自己的藥箱,踏出門外。

 

  跨出店門的時候,依然擺脫不了那種無奈又不安於現狀的孤寂感,儘管身邊多了兩個人,見過的與沒見過的,友善的與戒慎小心的。

 

  「喂,我說你這人怎麼搞的!?」楊鵬語帶不滿地從身後追上:「見了人招呼不打不說,下雨不戴上斗笠?」

  「……嗯?」一滴豆大的雨珠打在臉龐,聶雁眨眨眼……用手背擦去:「下雨了。」原來下雨了。

 

  楊鵬與孟戟見狀……對視一眼……

  孟戟沒做任何表態,自顧自地繫上斗笠……配上一身長衫與零星的獸骨裝飾,在聶雁眼中有些怪,但也無心理會;而正當楊鵬想將手中多跟老闆要的斗笠往子翎頭上戴時……

 

  「不用,」避開:「走吧。」我不要別人的斗笠。

  「喂……」一臉不甘願:「你這樣會淋濕啊!」

  孟戟見狀,無奈地邁出步伐:「你就讓他靜靜吧。」看不出來人家心情不好嗎?真是……

 

 

  回到卡馬,采蘋與兩人似乎要密話什麼……雖沒有相見歡的場面,但看樣子人是帶對了……

  看著采蘋等三人,好歹也算是夥伴相聚,相形之下,自己更顯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悄悄退出房門,同樣淋著雨,到卡馬對面的餐館……也不是很在意自己點了什麼,吃了些什麼東西,囫圇吞棗地下了肚……之後便望起戶外的傾盆大雨。

 

  「……」剛剛雨有這麼大嗎?對了……

  身旁的藥箱上還插著旗子與蒲葵葉,聶雁將蒲葵葉小心翼翼地捧起,細心地將上頭的水珠擦乾……

 

 

  「……一個大男人哭啥啊?」一把張揚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抬頭的時候看到同樣張揚的紅髮。

  同樣用手背擦了擦臉:「……哭了。」真可笑,居然哭了。

  楊鵬一張臉已經由原先好像抓到小辮子似的得意,轉為窘迫……有些不知所措了:「你……你是怎麼了?我聽采蘋說你起死回生,挺厲害的啊!」這人跟上回見面時,簡直判若兩人……

 

  第一次是不打不相識,堪堪一個平手……坦白說,要不是他抱著孩子,我還真沒優勢;第二次本著虛弱的身體也能嚴謹對談,一點都不被我的氣勢震懾……怎麼現在……與其說他在難過還不如說他沒把我放眼裡!?更像是一整個人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呵,說不定下次你看到他,他還是死的。」畢竟我做過的一切都有可能化為烏有。

  「啊?」瞬間戒備了起來,眼角餘光掃視周圍一眼:「追兵?」

  對對面那號人物不置可否,聳聳肩:「有事嗎?」

  「……付你醫藥費,還有采蘋的住宿費,」說著將不多不少一疊紙鈔順著桌面推過去:「差不多這個數吧……

  看了看眼前的鈔票,苦澀一笑:「……你會編斗笠嗎?」

  「啊!? 」我哪會……細想過後:「采蘋應該會,人正好在附近的……他手比孟戟巧。」皺眉:「我說你,只有一片不夠編斗笠吧……」看起來就不夠。

  「……是嗎……」

 

 

  戶外的雨依舊下著,正午用餐時分,因大雨躲入餐館的人漸漸變多……與酒吧同樣是人聲鼎沸,唯有聶雁周圍寂靜無聲,聲波好像到了周圍便無法突破某種界限,似乎有一張看不見的透明帷幕將人隔離了。

 

  無神地附和:「說的也是。」那就讓這片葉子這樣吧……反正……或許明天你就回到樹上了。

  「……你到底怎麼了?」真是捉摸不定的傢伙,雖然我很想拉攏這人,但……

  提起精神,笑笑:「也沒什麼,錢我收下了。」起身離席,收了錢準備離去。

  「嘖……你這樣下去不行!」似乎下定了決心,頗有氣勢將子翎按回原位,隨即向侍者招手:「來一桶龍舌蘭!我們要最大木桶裝的那種!」

  「呃……」聶雁終於有了魂不守舍之外的反應:「我不喝酒。」

  一副不信邪的表情:「靠,騙誰啊?剛剛不就喝了長島冰茶?」到底山賊做久了,一提到喝酒,也不再注意用詞。

 

  看著眼前爽朗的楊鵬,聶雁終於笑了一下……雖是苦澀,卻也真誠。

  接著看向身旁甚至抬不上桌面的大木桶烈酒……

 

  警告:「我酒品相當差。」

  挑眉,一臉不以為然:「放心,我會架住你。」豪氣地擔保!

  「……你請客嗎?」這麼大桶,不少錢,萬一我又把這方圓一帶夷為平地,破壞殆盡……也要賠償。

  「看不出來你這麼婆媽!」說著已經將兩個普通的陶碗滿上:「吶!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你發生了什麼事,別想太多了,人生無常的事可多著!弄不好今天我倆同坐在此飲酒賞雨,明天遭遇強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幹嘛現在這麼悠哉還折騰自己!?喝!」語畢,自己已經乾了一碗,緊接著滿上第二碗!

 

  今朝有酒今朝醉嗎?

 

  「也罷,今朝有酒,今朝醉。」

 

 

 

 

任賢齊《死不了》

這是草很喜歡的一首歌,喜歡他的人生觀吧,雖然我不是及時行樂派,但人有時候真的要想開一點。各位朋友可以想像一下聶雁多日以來複雜的心境,在今日遇到楊鵬後,借酒一醉,稍稍解放……儘管這一生,這一秒,往後很可能根本沒有人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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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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