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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阿帕契之淚
2014/01/11 13:54:28瀏覽106|回應0|推薦0

  楊鵬看著眼前的小木盒子,出神。

  裡面裝著的是聶雁那條材質奇異的項鍊。

  並沒有多餘的裝飾,但自己就想拿個什麼東西慎重地裝好……或許,等下次見面時還給他。

 

  「你又再看那條鍊子,」一把聲音從門邊冒出。

  明顯像是嚇了一跳,抬眼時滿臉驚愕:「戟……

  「那什麼表情?這裡是我家,你又沒關門。」

  也不怕被自小的好友看到,繼續盯著鍊墜看……好像想看透裡面的東西似的:「我在內城連長少主的園子都沒了,能在內城露臉算是萬幸……怎麼說我都是被流放。」

  「……

 

  初冬,下弦月,星光燦爛。

  孟戟掩上窗的同時掃視了一眼漆黑的庭院,隨後坐到貼著另一扇窗的書桌邊……楊鵬正在發呆的位置……幾番斟酌後,終於決定開口。

 

  「那個人,你放棄吧。」

  「啊?」一臉錯愕地抬頭……但顯然不是聽不懂。

 

  多年的知交,幾乎是從奶娃時代便一起長大……孟戟不可能看不出好友的情緒變化,只是……

 

  「放棄聶子翎,」壓低聲音,語氣慎重:「你應付不了他的。」斬釘截鐵。

  「……就因為他不是人類?」

  似有若無地搖頭,在嚴肅的氛圍裡依然明顯,逼視:「你明知故問。」

 

  一陣讓人透不過氣的真空感迅速蔓延,沉默在本就寂靜的室內擴張,幾乎讓兩個歲數相加有半個世紀的青年窒息……很多事情,當發現時早已來不及遏止,時間的腳步不斷推移,人的心也會跟著推移……而那些沒有表現出來的感情,往往會像蓋緊蓋子的壓力鍋一樣,久了,會爆發。

  這也是孟戟今夜突然戳破這個兩人間的公開秘密,的原因。

  平時尚好,但從小到大每次緊要關頭楊鵬總會幹傻事……雖然他自以為不傻,簡而言之,這人平時隨和,但事到臨頭總成為我行我素的典範。

 

  「從那一晚在白石山,他第一次從你手中逃脫,你就太過在意他了。」

  「那是旗鼓相當的對手,我自然在意。」

  「那如今時常盯著鍊子出神的你呢?那條項鍊你要就乾脆點還給他,要不……」伸手:「我保管。」查覺對方驚訝的眼神,承諾:「我一定會在事情全都辦妥之後,完完整整還給他,不然,現在就進城還他也行。」

 

  楊鵬持續沉默,一雙碧眼緊盯著多年至交……

  至交不一定是知己,多年老友未必是最懂自己的人,但卻是可以信任的人。

 

  見楊鵬猶豫,言詞進逼:「你一定要我把話說得這麼清楚嗎?事實上你都明白的,對吧?」這傢伙跟我裝傻,明明懂,卻心軟,心軟也罷了,還為情所困!

  「……」低頭看向桌上那小木盒時,感覺好像裡面的項鍊是跟隨自己多年之物一般,捨不得。

  「……」嘖,糟了,這傢伙真的栽下去了。

 

  剛剛還星光璀璨,不知何時,微風颳起了細雨,清冷的冰雨胡亂拍在孟相府大宅的琉璃屋瓦上,節奏由聲聲清晰,轉為綿密濛瀧。

 

  「我先告訴你,聶子翎是人,絕對不是神魔,」孟戟打算換個方式說服:「正因為他是人,不但頭腦冷靜清楚,精於算計,武力也不弱,還有我們未知的能力,這樣的人居然願意幫我們?」

  楊鵬直接打斷好友的句子:「那是因為他其實是風城派來的,阿朔原本還讓他跟我們同行,不是嗎?」

  「但他幾時承認過是誰派他來的?他婉拒,那是因為他謹慎,」其實這些這傢伙明明都懂,卻不願正視:「他將特殊的能力,如此大的秘密毫不避諱地告訴我們,無非想取得我們的信任,就算他真是自己無聊一路前進到第五門,沒有人派他來,但他告訴我們這麼大的秘密,卻又為何?」

  「……這不需要說明白,因為這代表他有其他重視的秘密。」

 

  我想知道,子翎到底在乎什麼?為什麼在菊城時跟在洛城見面後,心情會突然這麼沮喪……其實他很悲傷,我感覺得到,而且還很孤獨。

 

 

  「孟戟,我只覺得,子翎是個很悲傷,也很孤單的人。」至少在本城見面後,是這樣沒錯,一定發生什麼事了吧。

  「他是個很恐怖的人!」長少主仕者幾乎快要跳起來了:「他的痛苦是真的,但他懂得利用這一層痛苦,他甚至懂得將自己的弱點轉成優勢,並且毫不介意地在我們面前演示給我們看那種有點腦子都不會想要的特殊能力,或博取信任,或博取同情……再加上出色的外表跟不下於你的戰鬥力,他是個你我招惹不起的人!」我當初真不該建議鵬招攬這個人!失策!

 

  雨聲還在琉璃瓦上奏著綿密樂章,談話音量不大,即使是近距離也幾乎要讀唇才能明白……卻句句嵌入楊鵬的心……

 

  「孟戟……」這傢伙都激動得都站起來了。

  「?」

  「……你最近是不是被騙了啊?」幹嘛想法這麼偏激?

  「你!」懊惱地坐回桌邊的矮凳上:「真有你的……你會後悔!」

  「孟戟,」將小木盒闔上,擱在桌角:「一有適當的機會我就會還給他。」這本來就是子翎的東西……我只是有些不捨,不過他如今似乎特別重視房裡那片風乾的葉子,連擱在這裡的藥箱都不在意。

  「……嗯。」這還差不多。

  對自小到大的好友笑了笑:「還有,從以前到現在,謝了。」

  「哼……我只告訴你,你絕對招惹不起聶子翎,」頓一頓,瞥了那桌腳的小木盒一眼:「但並不是說在真假夫人一事上,他這位盟友不值得信任。」

  「我明白。」

 

  孟戟這人我明白,他的意思很簡單……子翎只能當同盟關係,雖然能力出眾,但他的背景與所背負的一切,都太過複雜沉重,對於我這個流放少主,萬一鷲妹妹真成了川城第二十八位夫人,我便必須想辦法排除城中異己繼位,如此尷尬的身分而言,的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許有一天,當你需要時我會幫你,但那不可能是為你效力。

  也不可能只是因為同盟關係,那只會是因為我把你當真正的朋友,如此而已。

 

 

  「孟戟,你放心,」張揚的紅髮披散在肩上,夜雨寧靜:「我會有分寸。」

  「……」最好會。

 

 

 

 

  冬季向晚,風城初雪。

  藥婆一邊餵著兩隻雪鳶,朔與懷芳在一旁逗著禮子,圓形磚造的風車屋裡,由於上方風車尚未結冰,依舊聽得見陣風拂過時的微微響動……豆油微光搖曳,暖爐上烤著待乾燥的藥草……溫馨平凡的落日黃昏。

 

  亓夫人寢室內則不是這番景象。

 

 

  「子翎先生來信,」懷端已經成了專門解讀暗號的高手,且發覺,每次子翎先生都會提高一點難度:「看樣子,第一,現在在洛城的黛姬夫人如果不是假冒,就是被人操控,第二…………

  懷端一邊解讀日漸提高難度的暗號,一邊蹙眉:「洛城鷲少主預定明年新年首日入境川城……算一算,近期該出發了,畢竟他們兩城之間還有水路,送嫁行伍嫁妝多,又多是妝扮華麗的女眷,也不可能移動太快。」

 

  「……楊鷲,」亓夫人因天寒,發病臥床:「他沒道理突然遠嫁……咳咳,難道長子回來繼承?不對……」亓夫人雖身體抱恙,腦子倒是轉得飛快:「這樁婚事肯定有問題。」

  「子翎先生信上也這麼說,根據他在內城四處潛探觀察,目前看來是嫁妝的物品有問題……嗯,但具體是什麼問題還不知情,也不很確定,只從洛城孟相那兒聽說,川城與洛城之間的商業交易最近異常頻繁……」民間交易與少主嫁妝,到底之間有何關聯……

 

  「子翎在他們的內城?」一直不敢插話的聶雲,明明很硬朗,此時卻幾乎快暈了:「這、這樣真的不要緊嗎……我、我不是不知道弟弟聰明伶俐,說起來我去反而可能拖累他……可是……天啊,他還四處潛入探查?洛城很大啊……迷宮似的……萬一有個好歹……

 

  懷端的翠玉色眸子,此時用意有所指的眼神望向坐臥在床的母親……

  亓夫人隱隱搖頭,似乎否決了懷端的某項試探,沉著內斂的雙眼訴說:時機未到。

 

  沒注意到亓家母子的眼神對話,聶雲自顧自地乾著急……隨後從懷中掏出一件飾物……

  美麗的黑曜石。

 

 

  「喔?好美麗的石頭,是黑曜石吧……」子翔這孩子就是想念子翎吧。

  「是啊……雖然我日日上山,但還是找不到那條項鍊……藥婆覺得說不定早被人撿去了,」珍惜地摩娑手中黑得發亮的石頭:「我幾乎花光積蓄了,這是跟旅行商者買的……像是這樣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圓珠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我想弟弟應該會喜歡的……這可是很難得的東西,雖然我還是會去找他長輩給的項鍊,但……若是見到子翎前還沒找著,先拿這頂一頂吧……看著就很漂亮,子翎戴就更好了,這鍊子配上他那雙眼睛,一定好看!

 

 

  「的確……一般黑曜石很鋒利,藥婆不就有一把這種手術用石刀嗎……聽說在很遙遠的從前,好像有個叫做阿帕契的民族,勇士們征戰未還,親人哭泣的眼淚感動神明,神明將眼淚封印在黑曜石裡面……」夫人好像很有興趣,微微發力,伸手:「……呵,要說封印眼淚的話,圓形比較合適吧,這樣稀有的東西這鍊子上就有兩顆,難怪貴重了……能不能拿近些,我瞧瞧……

  「……我也聽說,擁有這種黑曜石的人,將不再悲傷哭泣,神明會守護他……難得子翔將軍挑了件好東西。」他這種粗枝大葉的人,難為他了。

 

  戒慎小心地交出幾乎花盡自己積蓄的項鍊:「嗯,那旅行商者也說過差不多的故事……他是從川城來的,以前師父也跟他買過幾次東西,我想應該不會騙我,況且也的確很適合子翎,我知道他離鄉背井很辛苦,所以希望他不要難過嘛……嘿嘿,看樣子買對了,這可貴啦……幾乎把我在川城所有的家當都花光了……說不定我下次見到師父會被打死……

  「呵呵,花這麼大筆錢,是有些過了。」夫人說是這麼說,倒也不以為意。

  抓著亂糟糟的頭髮時,一臉靦腆:「哎,不過不管怎麼說,也不管多貴,我覺得只要子翎見到它,哪怕只是笑一笑,就什麼都值啦!」也對,適合就好嘛……錢的事就別計較了,希望至少能讓子翎頂著戴,那條弄丟的項鍊我再想辦法找找。

 

  懷端看著母親手中美麗的項鍊墜子,若有所思:「川城的商者,我記得黑曜石是一種玻璃吧?我看信上有提……最近洛城很流行彩色玻璃,我們在風城,也就只有少數一般的玻璃……母親……

  「嗯,端兒真的長進了,」母子連心,亓夫人瞭解兒子的想法,交待:「給子翎去信的時候,讓他往這個方向查看看,有黑曜石不奇怪,但能將足以成為手術刀的礦石打磨成如此光滑的圓球……還有彩色玻璃,建議往這方向去查探,應該可以省不少力氣,況且楊鷲要出嫁,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哎?這樣……我想給子翎的這鍊子……到底還能不能給他啊?」好像很複雜……

  「呵,」將首飾還給差點破產的大將軍:「當然可以,就知道你心急……這回去信內容重要,端兒,你安排一下。」攏攏自己的被子:「我累了,想躺會兒……你們出去吧。」

  「是。」

  「夫人保重。」

 

  離開了夫人聽覺範圍,懷端少有地放下少年老成的表情,詭異地笑了笑……

 

  「師父。」

  「?」少主每次叫我師父,好像都有特別的事……

  「要給子翎先生寫信的話要用暗號,一定得透過我,呵……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把他氣走的,但可得好好想想怎麼道歉,我可不想在寫信時一再塗改。」

  聶雲聞言,恍然大悟:「啊,是啊……夫人剛剛這麼說,就是可以讓我提早送給弟弟,對喔……趁這時機道歉最好,他在異鄉……不管是不是還生我的氣,我總得關心他……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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