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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20 15:52:48瀏覽48|回應0|推薦0 | |
初冬時節,霜雪零零,土壤換上了白衣,草木紛紛被霜冰擁抱。 烏黑的木質鳥居上頭也積著層厚雪,天寒地凍。
聶雁倒是欣喜,像個孩子似的沒管山路濕滑,便跑著前進……活像隻野放了的山貓。
「雪!呵呵……乾淨的雪,總算見識到了。」要是森看到肯定跟我一樣反應。 「子翎當心腳下啊!」邊喊邊趕忙從後方跟上:「你才大病過,別忙著亂跑!」
由於相識日久,情誼漸濃,聶雲開始覺得老稱呼『賢弟』的確太過疏遠,可自己又不知怎的……不好意思對明明年齡相仿的弟弟叫那聲『雁兒』,內心總覺得說不出的奇怪,似乎這麼叫了便會跨過某條看不見的界線,最後還是依照風城通俗,以表字稱呼。
對於這一點,聶雁沒特別表示意見,以公元三千年的人來說,不過就是個稱呼,成年該如何稱呼?未成年又當如何?完全不在意;雖然自己已經習慣了雲哥哥稱呼自己雁兒,但畢竟現在兩人年齡相差無幾,的確能理解那彪形大漢為何感到彆扭。 呵……其實我只要跟雲哥哥在一起,什麼都無所謂。
「賢弟……不對,子翎啊……你看你,」跟上後觀察著弟弟的氣色,關懷備至:「你從前天晚上就不見人,昨晚回來的時候好像大病一場似的……上個月也一樣……別跑這麼快啦,瞧,」輕輕順著背脊撫摸順氣:「喘成這樣了……這山又不會跑,雪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融,你慢點……」 「呵呵,我開心嘛。」撐著膝蓋喘息…… 為這弟弟有時沒來由的心血來潮苦笑:「行,弟弟開心哥哥就高興,但不許再這樣跑,好歹你叫我聲哥哥,平常我傻也就算了……這回你得聽我的!」雖是霸道,卻是極為關愛的語氣。 擦擦自己額角冒出的薄汗:「那倒是,我的確不該這樣跑……可是我真的很高興。」
站直身後,往四周張望了一圈,路程還不及平時的四分之一。 ……果然『代價』很高,這樣就喘了……
「你平時體力也算是不錯的,怎麼一個晚上成這樣……哎,都是我不好,應該堅持別讓你出來,你就偏不聽。」毫無半分邪念地牽起弟弟的手,一邊往一處平臺走去:「走!到那邊歇會兒,你還是藥婆的徒弟吶……既然身為藥者,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你不是每天都挺用功學習的嗎……怎麼病到了自己身上就無藥醫……」明明是個大個子,對於照顧弟弟這一點卻非常囉嗦。 反手握緊那粗粗的掌心:「是,知道了雲哥哥。」小時候哥哥怕我走丟,都像這樣牽著我走在街上,沒想到還能重溫舊夢……今天真幸運。
平臺下方是個山坳,一小片林地靜靜地站立著迎接朝陽,目測距離不算太深,此時草木半數都已枯萎,一些保留綠蔭的不知名樹木就這麼靜靜佇立在腳下。
「雲哥哥,」聶雁望向身邊的人:「今天是第一次,跟你一起看雪,我真的好高興。」說著一雙手舉得老高,不斷揮舞著……踮起的腳尖像是想觸摸最高的那一片雪。 雖然不明所以,倒也被弟弟的歡樂所感染:「你啊……就在我面前愛撒嬌,真搞不懂你……平時看上去挺懂事,對別人就一本正經……私底下跟我在一起時……吶,就說今天,突然像個小毛孩兒似的。」上回受了傷還讓我哄他『雁兒』,說起來弟弟雖然聰明……但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咱們都是自小沒了爸媽,我這個做哥哥的得多照顧著些。
「呵……就只在哥哥面前這樣,不好嗎?」笑得眉毛都彎起來了:「在別人面前我才不這樣笑呢!單獨跟雲哥哥在一起的時候,是我最快樂的時候!」迎風,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氣……好乾淨的味道! 「哎!?子翎別吸這麼大口啊……這天寒地凍的,你又虛弱……」 「放心吧,我也只是單純虛弱而已,」想了想後……收回孩子氣的神情,望向身邊的好哥哥:「雲哥哥,我以後也會這樣,每個月差不多的日子都會消失一天,你不用擔心,也別來尋我。」
本以為一定會被追問,但聶雲只是以狐疑且異樣的眼光看著眼前的好弟弟……
「……」黑曜石般的大眼,不解地回望。 聶雲突然把大臉湊得更近:「子翎,說實話你別騙我啊……你知道我不是什麼心細的人,但……但要是我稱呼錯了,你也不用怕我不好意思,你就有話直說……我肯定改過的。」 「?」今天換成我滿臉疑惑了。
厚實的指腹湊近眼前,聶雁感受到相當奇妙的觸感,在臉頰滑過…… 微風中,細雪寂靜地伴奏,指腹漸漸成了掌心,食指指節捲起了略長的黑髮,再度滑過…… 有什麼除了體溫之外的溫度在心中上升……前所未有的悸動……
「……」好奇妙的感覺,小時候雲哥哥不是沒這樣摸過我,但感覺完全不一樣。 「……子翎,」真的好漂亮,比上好的絲絹還要漂亮……總之……不可思議。 「嗯。」
雪很輕,聲音也很輕。
手掌依舊眷戀著臉頰的微溫:「若哥哥猜錯了,弟弟別怪我……若沒猜錯,也請弟弟原諒我長久以來的疏忽……」 「?」雲哥哥的手掌好溫暖。 「子翎,你是女孩吧?」
什麼叫做晴天霹靂,今天是第一次嘗到,簡直大殺風景。
見對方臉色不對,聶雲忙收回手,語調緊張地解釋:「因……因為……這兩個多月,你每個月都要失蹤一天,感覺好像是有什麼不方便似的……上次你回來時很虛弱,我、我……我想給你拍拍胸口,你就躲開了,害我之後都沒敢亂碰……還有啊……就……所以我就想,會不是其實你是賢妹不是賢弟……」好弟弟好像真的是弟弟…… 「……我是男的,雲哥哥。」難得天氣晴朗……我卻無力了,雖然我沒有性別歧視,但這誤會也太大了。 鬆一口氣:「這樣啊......呼……那就好,我好擔心萬一你是女孩,那我怎麼辦……」 不解:「我是女孩你就不當我哥哥了?」不至於吧。 「嗯,」認真點頭,嚴肅異常地聲明:「我就會不理你,就算是城主拿石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絕對不會理你,不跟你說半句話。」
有什麼東西在心裡裂開一般,很痛…… 雖然幸好自己是男的,但一想到有任何雲哥哥不再愛惜自己的可能性,哪怕根本不會發生,自己還是很難過……因為那代表,雲哥哥對我的疼愛是有條件的,只是一直以來,我剛好符合條件而已。 「這樣啊,」別過身去,望向山路:「也歇息夠了,我們走吧。」
不知名的大禽掠過天際,鳴唱聲劃破雪的寂靜。 或許這世界上本不該有無條件的感情。
「子翎…… 」似乎感受到那異樣的悲傷:「子翎!我……」弟弟……這是怎啦? 「嗯?」回首時,笑容依舊:「快上山吧,我們耽擱好一陣子了。」 「……喔!」是錯覺嗎……弟弟是真心待我好,我也會真心疼愛他的:「那我們快走吧,呃……子翎還是走慢些好,還有啊……我前些日子另外找到可能是有問題的水,子翎你見多識廣,哥哥這就帶你去瞧瞧……那水可怪了,天寒地凍它卻熱著吶。」
拉著自己上山的手還是一樣溫暖有力,很安心的溫度。 也對……畢竟對雲哥哥來說,事實上我們並沒有相處多久,如今他能這般疼惜我,幾乎和八年多前一樣,我也該知足了。 八年都等了,又何必在意那一點點不愉快。
「是嗎……子翎這麼回信的……」略為有些魚尾紋的雙眼,透著精明幹練。 「嗯,為怕事情傳出去,我立刻將信箋焚毀,連藥婆和芳妹都不知情……」頓了頓,駕著馬車的懷端,看向不遠處蔚藍海洋:「當然也可能是我多疑,子翎先生那種寫法其實也可以解釋成什麼都沒發生。」
浪濤依舊歡快活躍地與沙灘做親密接觸,完全不受結冰的物理現象影響,澄澈而靈動。
「但事實證明為了水源,風、菊兩家的確險些一發不可收拾,」坐臥在小板車上,透過保暖織物做成的帷帳……望向一旁的白石山:「不知道白石山是否會繼續護佑我們兩家。」還是重現九年前的慘劇…… 「媽媽……」
當時我年紀很小,只感覺得到周遭風聲鶴唳,生活充滿緊張感……爸爸也是在那一場戰役中失去性命,當時年滿十五歲的人根本顧不了男女,都上了前線,可見狀況慘烈,人丁缺乏……最後連哥哥也在混亂中失蹤;面對奇怪、恐怖、強大的武力,風城真的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這一點菊城也一樣,當時他們也同時受到洛城攻擊,以每次派來取水的人丁看來……他們也同樣損失了不少青壯人口,時間過了九年……半年前聽說他們換了新城主,子翔將軍前往洛城密探,卻遭人發現,負傷而歸,幸好遇上子翎,若這次水源事件真的是洛城所為,想來他們已經重振旗鼓,有了萬全準備。
但反觀菊城跟我們,前些日子還在為了水互相鬥爭,要冰釋前嫌情感上有些困難,甚至不知道能不能達到像九年前那樣,僅止於互不扯後腿的程度。 九年前是因為季節的幫助,外加母親靈機一動,在銀河上游築了簡易『水壩』,豪雨尚未止歇便毀壩,順著地勢將洛城大軍一沖乾淨,否則菊城跟我們兩家大概都被屠城了,但雖然解危,據說因菊城的人事前不知情,不少壯年人口也被母親這一舉,連帶淹滅。
「真的是洛城嗎……」翠玉般的雙眼,靈魂深處相當不想承認。 「呵呵,」母親嘉許地看向孩子:「端兒長進了,不但能在第一時間燒毀信箋慎防奸細,現在又能推斷出禍源。」話說到此處突然止住,一時愁上心頭:「但我其實真不希望你算計這些……」哪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長大……
似乎感應得到母親的心思,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順著斑馬的大耳,撫摸…… 其實自己是有野心的,自從父親死後,哥哥失蹤,便開始意識到總有一天必須由自己守護家園,希望能把風城整頓得更好,於是用功鑽研古籍,平時旅行商者來到風城,也聽聽外面的情況,以物資換取一些典籍。
洛城跟我們不一樣,他們不知從何時起有了冶金學,並且保密到家,若是用於日常生活也就罷了,但發展成武器,其強大程度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他們地廣人多,資源富足,我們風城若不是仗著地勢與銀河的天然屏障,早已瓦解。
「端兒,媽媽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 「是,」輕應了聲,緩緩調轉馬車:「這些天好冷,連風向儀都因水氣結凍,回去喝些熱湯暖暖,藥婆一直很在意媽媽的瘀血,說不定芳妹已經熬好藥了呢。」
笑著聽孩子關心自己的心意,最後深深望了一眼白石山,眼神透著無盡擔憂牽掛,最後終於敵不過因寒冬復發的舊傷,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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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