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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堂
2013/12/17 23:39:58瀏覽33|回應0|推薦0

【這種括弧內為菊語】

 

 

  來不及換下的黑色勁裝,單腳褲管依然是爛的,『電池』背負著大量的水,即刻隨菊城的隊伍行進;回憶數小時之前還看著森風風火火地升空,緊接著莫名地來到風城給雲哥哥動簡易手術、終於想通事情的來龍去脈,接著成為聶雁、還沒吃幾口冬粉便趕赴戰場……

 

  如今安靜下來還真有如夢境。

 

  隊伍走得很快,但直至邊界也耗去兩個小時以上,此時聽得見浪濤聲,健康的海潮芬芳充塞胸腔……儘管是漆黑一片,也能感受到無汙染的星球生命脈動……

 

 

  「子翔將軍,鹿不能出城,換馬吧。」彭佬受亓城主託付,一路送到邊界,翻身下馬:「這馬已經不大行啦,您到菊城能換就換吧……我想他們不至於為難你吧……」

  「彭先生放心,」翻身下鹿:「城主說有賢弟在,想來不會有問題。」

 

  聶雁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早在彭佬沒有稱呼雲哥哥為『大聶將軍』時便瞭解自己再度被懷疑了……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得隨著隊伍繼續前進,讓屬於風城的兩人在身後話別。

 

  「……」雖然夜晚視線不佳,但邊界的這座山好像不太一樣。

  【你看出來啦?】身後傳來的聲音。

  回首的時候見一位笑容爽朗的青年策馬向自己靠來:【是我,即將當爸爸那位……剛才真的非常非常謝謝你……】有了水源,眉梢眼角的確充滿準爸爸的喜悅。

  【總算看清你的模樣了。】剛剛血流滿面,大家穿著類同,很多人連敵我都分不清。

  【哈哈!】摸摸自己纏滿繃帶的頭,轉過話題:【看你的裝束不是風城的人吧?現在烏漆抹黑的……你眼力真好,這座山很不一樣對吧?】

  【嗯。】

  蹄聲不斷,話語也不斷:【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因為有很多人不會寫字,無法用文字來表達情感……於是啊,人們在這種時候就為了心中重要的對象堆石頭。】

 

  【堆石頭?】本地習俗吧。

  【是啊,】一邊注意著坐騎背負的水源,一邊熱心響導:【深色的石頭代表今天吵架了,心情沉重、圓滑的石頭代表溫暖的愛意、有稜有角應該是擔心牽掛…………又大又笨重的可能是樸實的戀慕………】

  聶雁愣了會兒,繼續對那小山側目:【……這樣啊?】這也能堆成山?

  【是啊!古代人也很浪漫對吧……】說著還頗為得意:【這小山啊,也有我的份,當初我也在此堆了不少石頭才追到我老婆吶!嘿嘿……不瞞你說,這座山一直都是我的家族在打理的,我姓塚山,很貼切吧……啊,你叫我阿朔就行了。】

  【我叫聶雁,叫我子翎吧。】望著那小山,月色海風中,溫暖的笑意盈滿眼底:【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參與吧。】

 

  隊伍逐漸踏上濱海的沙灘地,聶雁覺得一切都很不可思議。

  鄰近海的地方會有成群被人馴養的斑馬與羚羊,還有鹿與鴕鳥……真的很奇妙,數小時前自己連狗都沒見過,現在居然騎在羚羊身上……

  或許資料上敘述的動物棲息地並不正確,也有可能是歷經數萬年,物種改變了某些習性,進而遷移。

 

  浪聲依然是那浪聲,夜色中能看見白花花的浪濤,真的……是乾淨的。

 

 

  「賢弟!」跟彭佬話別完後回首不見同伴的大哥,見到小弟,很熱絡地加快速度:「賢弟!你別這麼趕啊,等等我!」雖然腹部受傷用手摀著,倒還算中氣十足,大老遠便喊著。

  稍稍放慢電池的腳步,回首等待…………說起來,至今還沒好好跟雲哥哥說過話。

 

  【子翎先生你要小心那個人,】塚山突然嚴肅地提醒:【如果你們關係很好,就得更加注意他的安全,畢竟我們菊城有許多人記得他的長相,也有不少人曾為他所傷。】

  【嗯,我明白,】海風飄著鹹鹹的味道。

  【你有心理準備就好,這次你們來學習濾水技術,為了菊城長遠發展來說,自然希望你們成功,不然到明年我們又將面臨缺水危機,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持住理智。】

  【放心,這是人之常情,我能明白。】

 

  說話間聶雲總算策著乾扁的老斑馬跟上,聶雁感覺到塚山雖能理性分析,但情感上畢竟不想與這位敵方大將有太多交集……看著塚山轉而向自家同伴閒聊,倒也不以為意。

  不然還能希望他如何?或許雲哥哥曾殺過他的親戚,至少也是同鄉,他能在最後提醒我留心雲哥哥的安全,該是看在剛才我居中斡旋的份上吧。

 

  「賢弟!」老斑馬有些氣喘吁吁:「你走得太快啦……運貨物還是慢些好,打翻了水可麻煩……」

  「嗯。」

 

  其實……對雲哥哥而言我是今天才認識的人,突然間靜了下來,我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賢弟……雖然我一直叫你賢弟,但你到底幾歲啊?說不定年紀比我大……」

  聞言……想起自己幼年時不及眼前人的膝蓋高,老圍著人家亂轉圈圈的情景,當真笑了出來:「十九歲。」嗯?習慣性便回答了十九,其實我應該剛滿二十……

 

  所以這就是雲哥哥在我小時候,對我說……『等你十九歲我們會相遇』的原因了。

  害我最後連遺囑都寫了,十九歲都過完了……原來是口誤惹的禍。

 

  「喔!那真沒叫錯,愚兄今年二十了,虛長些時日。」老斑馬依舊氣喘吁吁……

  「雲哥哥,」瞥眼看到那匹瘦弱的老斑馬,讓身高近兩公尺的壯漢壓得直喘息:「馳電還你吧,我們換過。」說出正確的名稱時,感覺得到馳電更加不滿……聶雁視而不見,準備翻身躍下。

  「誒!賢弟別忙,現在這樣挺好,你腿上有傷,有馳電載著你我安心些……」月色下,行進間,朗朗話語送入心中,關懷敦厚:「況且你初來乍到,我們又離開了風城,萬一走散了,馳電識途,為兄也放心些。」

 

  簡短幾句話,聽得聶雁沉默不語……只是輕輕撫摸著電池的脖頸毛髮……

  八年,已經太久了。

 

  「誒!?賢弟,你怎麼說哭就哭……誰敢欺負你,做哥哥的一定第一個為你出頭!」似乎又想通了什麼……隨即:「哎啊,是不是腳疼?我的好弟弟你忍忍……我、我給你想想法子……」

  「噗呵…………」又哭又笑,模樣頗為滑稽。

  「誒?賢弟你不疼啦?」扒扒自己鋼絲般的棕色長髮:「不疼就好,你疼了我看著心裡就難過……」

  「為什麼?我們不是今天才認識嗎?」

 

  原來八年是這麼長的時間……我渴望著你的關心,或許我根本不必擔心無話可說的窘境,因為雲哥哥始終還是我熟悉的雲哥哥,為人單純、爽朗,而且始終最疼愛我。

 

  又抓了抓自己的毛亂的鋼絲頭,老斑馬努力地向前:「其實……說也奇怪……我總覺得自己早認識你了……」似乎覺得依然摸不著頭腦,索性不抓腦袋了:「或許這就是我師父說的『有緣』!我想一定是這樣!」

  「噗哈……」聽雲哥哥說話還是一樣有趣。

  「賢弟別笑啊,我是第一次對人有這種感覺的啊……你剛開始用針扎我我就醒啦,照理說……平常我會立刻反擊的!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瞇著眼縫瞧見你……總覺得熟悉,覺得你絕不會害我……我說果然嘛,你一刀下去我都沒怎麼感覺痛,賢弟不但是我賢弟,還是神醫呢!」

 

  一段話聽得聶雁哭笑不得……很感動,但也有些感動之外的情緒。

 

  「還有還有!聽你叫我『雲哥哥』就覺得很受用……嘿!我也當哥哥了呢!」一臉不知道在得意些什麼的表情,繼續:「其實主要是聽你叫我,我就開心了……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但聽城主說讓你跟我姓,我就滿心歡喜……」

  「行了……你別再往下說,再說我真一點形象都沒了,笑得人仰羊翻的……」電池,你的主人真的很可愛……

  「人仰羊翻……」不解…………過了數秒似乎想通了:「噢!賢弟果然見多識廣,原來這句話能這樣改,我學到了……回頭帶你去拜見師父時可以說說看……人仰羊翻、人仰羊翻……我記下了……」

 

  聶雁苦笑……在師父面前說就不必了吧。

  聶雲持續朗朗笑語,看得出來久臥病床,今夜得了自由是當真開懷,雙人雙騎漸漸落到隊伍後方,或者該說是聶雁刻意落後……

 

  輝夜清明,風聲婉轉。

 

  「雲哥哥,」待聶雲話語剛到一段,聶雁插話:「先下馬。」說著已經翻身離開電池。

  雖然不明所以,但依舊讓那老斑馬暫時解脫:「……可賢弟啊,我們好像落後了……」

  「你蹲下來些,」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當心肚子上的傷,接著別亂動。」

  「嘿……賢弟你人真好……就連我師父都沒這麼關心我。」

 

  聳聳肩,不置可否,繞到雲哥哥身後……在特工裝束的眾多工具口袋中找到還算堪用的細繩,隨後又變出了一把梳子……

 

  「呃……賢弟……這……」彪形大漢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月色下,耳根脖子都紅了:「怎麼好讓你幫我梳頭……這……」卻是動都沒敢亂動,很聽話。

  「雲哥哥,」輕聲細語,手不停歇:「你傷過很多菊城的人,多半有人記恨,但我們既然去學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現在稍微修整一下你的外貌,明白嗎?」幸好語言不通,他們也未必知道雲哥哥的姓名。

  大手一拍腦袋:「哎啊!還是賢弟想得周全!是啊……我怎麼都沒想到……」

  無奈一笑:「行了,別動了。」

 

  將長髮梳整齊,稍稍修剪了些,紮上細繩,看上去很精神;隨後聶雁繞到雲哥哥正前方,不需要刻意端詳考慮,便動手修了鬢角與眉毛……鬍渣也給修得光滑,原本跟英俊二字搭不上邊的容貌,現下看來至少清爽許多。

 

  「賢弟你真行……」撫著肚子掙扎起身,用手摸摸自己的臉:「就算不用看我也知道變好看了……」突然歪著頭,憨憨一笑,望入聶雁眼底:「不過我也知道肯定沒有賢弟好看。」剛剛才發現呢……賢弟很標緻,但這話我可不能亂說……是男人嘛……被說標緻那還不惹弟弟生氣……

  「要把你修得跟我一樣……很困難。」不可能的任務,我的DNA是億中選一,能難看嗎?

 

  稍稍加快腳步,跟上前方的隊伍,此時月光已經西沉。

 

  「賢弟……你不憋屈嗎?」

  「嗯?為何這麼問?」

  老斑馬持續向前:「你今天才剛到而已……沒吃沒喝的不說……其實愚兄就算資質魯鈍,也知道彭佬懷疑你,剛剛分別的時候他還讓我當心,他怕……怕你害我……連城主都把你趕走……」似乎突然想強調什麼,大聲:「可是城主、彭佬他們都不是壞人,我、我對天發誓!」

  「原來是這個……行了,別發誓了。」望向前方微微的黎明曙光:「彭佬只是護主心切,況且只要你沒懷疑我不就好了嗎?至於城主,事實上我現在待在風城不但會害城主立場不穩,自己終日生活在流言中日子也不會好過,他是為我好。」

  「啊?是這樣啊!?」皺著眉苦思:「可是……呃……城主要我監視你……」

  「他是希望你保護我,況且己方大將離開領地,孤身深入虎穴,也是對菊城的一種誠意。」

  「喔……」

 

  一邊思索,一邊撓了撓自己梳得整齊的髮,隨即似乎發現已經不是原來的蓬亂髮型,連忙住手……珍惜地輕輕安撫自己差點被弄亂的頭……眼珠子還不住往上看,好像以為這樣能看見……

 

  「賢弟,你真什麼都知道……真好。」想了想,似乎又覺得哪不妥:「誒!?賢弟……」

  「嗯。」大黑羚羊持續向前。

  「你老實告訴我啊,其實我們是不是認識的啊?」一臉不好意思,懇切地看向身旁同行的人:「你也看到了……我資質不好、記心差……要是真在什麼地方見過,你一定要告訴愚兄啊!」

 

  聶雁若有所思,隨即望向漸漸繽紛的黎明霞光:「雲哥哥,你知道嗎……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日出。」

  『啊?』驚訝……

  收回視線,對身邊的人微微一笑:「但無論身在何方,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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