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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3/04 20:26:36瀏覽7558|回應0|推薦16 | |
大多數人都太渺小,終生勞碌,不會有人給他們寫歷史,他們也不會留下什麼歷史。就這樣來去一生不留下什麼痕跡。 一直到我看見《日治時期在「滿洲」的台灣人》才瞭解到在1930年代,日本政府在其所有的領土上宣傳「拓殖滿洲」、「滿洲農業移民百萬戶移住計劃」的號召,因此,大批日本貧民源源不斷地擁入中國東北,成為「日本開拓團」。在此期間,前往滿洲發展的台灣人很多,一方面是響應日本政府號召,一方面也因為自己的事業前途。這些人都是日治時期到滿洲求發展的台灣人,當時他們或是剛從學校畢業,或是業醫、作生意、任公職,或攜家帶眷,或獨身而往。 即便是花蓮,也有很多人前往滿洲這個新大陸。
台灣人李清標,在東北瀋陽那裡開設一家規模很大的日新鐵工廠,有非常多台灣人任職於這所鐵工廠。台北人許長卿,高雄人李春雨、還有花蓮人的我叔公、我祖父都先後任職於這座鐵工廠。
然而,在戰爭接近末期,蘇聯軍隊發動遠東戰役,以雷霆萬鈞之勢三面夾擊滿洲,蘇軍百萬雄師在長達5000多公里的戰線上,從東、西、北三個方向對日軍發起了強大的向心突擊。日本關東軍由於長期抽調外派,軍力嚴重不足,因此下達了「全民動員」的指令,徵召了日本開拓團、日本企業所有的十八歲到四十五歲的男性。很多在滿洲日本家庭僅留下了老人、婦女和孩子。 日本政府、關東軍迫於戰況危急,完全封鎖消息,絲毫不讓一般日僑知曉戰況,將運輸力量優先全力用於向後方大量後撤軍人和軍用物資,因此放棄了應對日僑的保護與協助。短短兩個星期,關東軍主力完全被擊破,日軍損失約67.7萬人,其中8.3萬人被擊斃,59.4萬人投降被俘。也因為日本軍政機關以及滿洲國,乃至於日本關東軍崩潰的速度太快,完全沒有能力照顧日本難民,因此在接下來的逃亡路上,產生了大量滯留在滿洲的日本遺孤、殘留婦女,其中包括不少原籍台灣的日本國民。 在日軍潰敗後,這些台灣人趕忙改回自己的中國姓名以及中國國籍,繼續留在滿洲工作。然而,時局紛亂,軍紀廢弛的蘇軍到處劫掠施暴。台北人許長卿在瀋陽車站目睹七、八个苏联兵,不顾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將一個帶著3個小孩的逃難的日本婦女團團包圍,先将母亲强暴,然后再对小孩施暴。那妇女背上的小孩被解下来,正在嚎啕大哭。苏联兵把他们欺负完後,叫他们躺整列,用机关枪扫射打死他们(龍應臺:大江大海1949)。他最後離開了瀋陽到天津去卖茶,1949年在背後隆隆的炮聲中回到台北。 1939年,高雄人李春雨自高雄工業學校畢業後,便隻身遠赴東北瀋陽,投奔他同鄉李清標;日本投降前,他已被升任為日新鐵工廠廠長,是瀋陽工業界唯一最年輕的廠長。後來國軍接收瀋陽,他一直在瀋陽工作到到1947年底東北完全陷入共軍之手,他們也還繼續待著,然而後來日新鐵工廠的全部財產遭到中共沒收,1948年李春雨終於冒死逃出,回到故鄉台灣。 在這樣的大時代背景之下,我的叔公潘文聰,從小聰慧,在日治時期花蓮港廳立農業學校畢業之後,也跟李春雨一樣,在1939-40年之間前往了滿洲,在一所鐵工廠工作(也許就是日新鐵工廠)。他在滿洲工作很不錯,升遷很快,他寫了信要他的哥哥也來滿洲,於是我的祖父也動身前往滿洲投靠他。 跟其他台灣人不同的是:他也娶了日本妻子,1945年,他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大約因為這個緣故,他沒有跟其他台灣人一樣,對滿洲國以及日滿軍政機關的覆亡置身事外,他參加了臨時組建的日本準軍事組織,參加了短暫的對蘇聯紅軍的戰鬥,被俘,跟其餘59.4萬的日本俘虜一樣被械送西伯利亞戰俘營。蘇聯戰俘營以暴虐俘虜而臭名在外,二戰時期德國在蘇聯的俘虜營裏總共有兩百三十八萬八千人,終戰時其中一百萬人受虐而死。他就在蘇聯戰俘營待了4年,最後,與其他的日本戰俘一起遣返日本,於是他就在日本落地生根。 我的祖父跟隨日本難民輾轉回到日本,再回到台灣花蓮富里,變回中華民國國籍。1948年,不能忘情大陸冒險事業的祖父再前往上海做生意。在1949年在上海已經被解放軍包圍,在炮聲隆隆以及國民黨「死守上海」的口號中,他再度回到台灣。 他們身後的瀋陽火車站前的大同廣場,見證了這個時代的變遷。1945年前由貼滿『王道樂土新滿洲』標語的『大同廣場』(來自滿洲皇帝溥儀的『王政大同』),1945年8月後蘇軍來了之後改名為『史達林廣場』,1946年國軍接收後改名為『中正廣場』改貼上『蔣總統萬歲』,1948年共軍攻陷瀋陽後,再度改名為『人民廣場』,換上『毛主席萬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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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