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月

    今夜站在陽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樓下的公園，有樹木、花兒、草叢、小橋………，它們靜靜地佇立在公園中，讓七彩的燈光照亮著；潺潺的溪流聲，在這靜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脆與響亮；今夜的蟲鳴聲到哪兒去了？我聽不見，也尋不著。抬頭仰望著天空，卻是滿天星斗，閃閃地發亮；今晚的月光，顯得特別的圓又亮，照得公園的每個角落清晰可見。此時此景，讓身在異鄉遊子的我，想起了我的故鄉……。

    記得還沒上小學前，一家人住在姨婆家後面的矮房子，後院的菜園中有棵媽媽親手種的芭樂樹，是我最愛的水果，也是我拉肚子時最好的藥，總愛看著芭樂花開，淡淡的黃色如絨毛般的花朵，花謝了以後長出青色的芭樂，由小慢慢的長大過程，每天望著它快快長大，我迫不急待的想嘗一口；我也常跟村莊裡的哥哥、姊姊、同儕們玩在一起，他們樂於帶著我這個跟屁蟲，一起同行。

    下雨時，青蛙的蛙鳴聲、紡織娘的蟲鳴聲、蟬被雨淋濕的蟬鳴聲、母雞帶著小雞匆匆的跑回雞籠裡的啼叫聲；路上的鐵馬，匆忙的緊急煞車聲；我心裡卻是高興萬分，因為我等一下可以戴著斗笠，光著小腳丫，踏著雨水，提著小鐵桶撿蝸牛去；溪邊的溪水，因為下雨的關係，漲得快滿出岸邊，岸邊的草，被洶湧的溪水沖的彎下腰去，任憑無情的溪水侵襲與撥弄；雨勢磅礡，雨水順著屋簷直直落，我喜歡看著冰涼的雨水滑下，輕輕碰觸到我的腿時所濺起的水花，既美，又像在跳著芭雷舞般，輕盈地在我的腿上舞動著曼妙舞姿。可不能讓媽媽看見，她一定氣得拿起竹子就往我身上打。

    記得住家附近有個關犯人的地方，種滿一大片的白甘蔗，我常和村裡的哥哥、姊姊們跑去那邊，沒有圍牆，只有用鐵刺網圍著，小孩子小身軀，不管甘蔗有沒有成熟？我們這群小朋友隨手抓了就跑，跑到村裡打水的地方，再把甘蔗徹底的清洗一番，邊走邊啃懷著滿心歡喜的心回家去；鄰居有個專門在做米香喜餅的工廠，我愛看著師傅熟練的手法，從米及花生一起倒入機器裡，再把它移到火上面，等到時間到，師傅都會喊很大一聲~爆！我們就會趕緊摀著耳朵，看著師傅用開啟的工具打開，伴隨著猶如沖破天際的爆炸聲，接著顆顆飽滿的米香及花生香，伴隨著香味一起倒入臉盆裡，師傅再倒入事先準備好的麥芽糖，巧手快速的攪拌均勻，再倒入四方的砧板上，熟能生巧的壓平，再拿起切刀，俐落的平均切好，裝進塑膠袋中，此時師傅都會分給我們一人一塊吃，小小的心靈，隨即充滿著心滿意足，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這真是人間美味啊！

    民國60幾年，家家戶戶都沒有水龍頭，必須到公共的幫浦去提水回家，倒入水缸，等媽媽回家煮飯、燒熱水用；洗衣服時，我得跟著姊姊們一起拿著衣服往溪邊去，姊姊會給我小件的衣服練習洗衣服，我也喜歡去溪邊洗衣服，因為我可以一邊洗衣服，一邊玩水、抓魚啊！但不能把衣服弄濕了，不然又會挨媽媽的一頓竹筍炒肉絲。

    到了七歲，上小學的年紀，因為我們家有六個小孩，孩子們長大了，住不下，爸爸搬離開姨婆家的後院，另外再租房子住，那時我們就有比較大的空間；當時校舍呈現大量不敷使用的窘境，小學時，我常常念半天，回到家我功課寫好後，就跑到對面餅店去看人家做餅，星期三或星期六就得跟著哥哥、姐姐去撿木頭回家煮飯及燒熱水用，有時還得幫舅舅他們看小表妹，到市區來之後，就比較沒有可以像鄉下一樣可以玩的地方了。

    上小學時，我愛畫圖及跳舞，每每都因為要繳錢，我就投了棄權票，家中沒有多餘的錢可以讓我去學習課外的才藝，當時，我卻不會埋怨東，埋怨西，自己很認份，知道自己的家境不好，不能造成父母親的負擔，於是放棄了自己的興趣，專心用功在學業上面，雖然內心有很多的捨不得，但我很知道家裡的情形。

    上了國中後，每天早出晚歸，總是踩著月光回家，那時沒有機會停下腳步好好欣賞那一輪明月高高掛。記憶中最深的記憶，國中沒有畢業旅行，因為我們要高中聯考，學校為了怕我們考得不好，把畢業旅行取消了，為了彌補我們的遺憾，我們這屆舉辦的是畢業露營；我記得去的地方是宏卿山莊，第一次離開母親的身邊，在外面與同學過夜，那晚的夜空掛滿了滿天的星斗，一閃一閃的令人目不瑕己，顆顆亮如晶，坐在草地上，與同學仰望著星空，心想著：「明天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一天。」此時，星空中一顆流星劃過，同學驚叫：「趕快許願！許願會實現喔！」我偷瞧同學一眼，見她雙手合十，很專注地在許願，不知她此時許的是什麼願？而我卻沒有許下任何的願，只看著流星很快地劃過天際，消失在黑暗的天空中，剩下滿天的星斗，依然高高地掛在夜空中，一閃一閃地閃耀著屬於它自己的光芒。

    荖溪是我們讀書放假時，老師最常帶我們去烤肉玩水消暑的地方，一個充滿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傑作，潺潺的溪流，水中的魚兒逆流而上、石頭底下的溪蝦、草叢邊的小魚小蝦、蝌蚪、青蛙及水面上的水澠、螢火蟲，艷陽高照的夏日，還會見到出來曬太陽的眼鏡蛇、龜殼花等蛇類，盤在大石頭上；蟬鳴聲、蛙鳴聲、溪流聲、蟲鳴聲一起合奏起一曲夏日的青春戀歌。溪邊的少女們三五成群地專心烤著架上的肉，遠處傳來在溪中玩水少女們的嬉笑聲，譜成一幅美麗的青春年華圖。

    夏日季節，最不會缺席的就是~颱風，爸爸總在颱風預報來臨，準備了很多的木板及釘子，把窗戶釘牢、以防被颱風吹走；我愛在颱風來臨前去海邊觀浪，那白白的浪花，此時舞動的高昂，陣陣風吹來，讓那浪花拍在岸上，濺起數層樓高的浪花，讓人驚嘆不已！颱風過後，我必須跟著哥哥、姐姐拿著布袋到海邊撿拾漂流木回家，此時溪流的水，如萬馬奔騰般往大海奔去，海口處卻見到很多的大人，站在水中撒著網，一次又一次向水裡拋去，一次又一次的收起網來，每次都看到又大又肥的魚兒被網網住，魚兒離開水面在岸上不停的跳動著，大人們小心翼翼地用手把魚抓下，放進水桶裡，魚兒馬上又悠遊自在地游著，看著看著我都會渾然忘我，總被哥哥姐姐提醒我，趕快撿一撿，我們要回家了。

    今夜的星光伴著月光，雖沒有故鄉見到的星星那麼地多及美麗，但它卻讓我想起了我故鄉的月、故鄉的美、故鄉的土、故鄉的海、故鄉的情。我的故鄉啊！您可知道今晚身在異鄉遊子的我，特別懷念您的味道、您溫暖的臂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