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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17 19:35:21瀏覽370|回應2|推薦24 | |
驚奇的校園巡禮
聽說快樂時光總過得特別快,沒有作業的暑假就是這樣一個快樂時光,不過小六畢業的暑假雖然快樂,我卻不覺得它過得很快,因為怎麼一直還沒開學?我期待能盡快去啟明讀國中,盼哪盼哪!終於挨到八月三十日晚上,但離八月三十一日盲校開學的早晨,還有十二小時這麼久的距離,我的行李早在八月前就已款款好,多年居住的狗窩,像遭搶般,有三分之二東西通通不見,寬敞到說話能聽見回聲,嘿嘿!要不是爸媽反對,加上福特娃娃車裝不下,我大概會把床舖和桌椅都拆拆帶走。
「呵!堯堯,你又不是屬猴的,怎麼一副蹦來跳去的猴急樣?一刻也安靜不下來。」老媽笑著搖搖頭:「我看你今晚又要像小學第一天上學那樣,吵得大家都不用睡了,呵呵!」
「才不會呢!」說著,我順手將一隻尾巴露在包包外的襪子硬塞回去,結果一條破洞的超人內褲竟從另一頭蹦出來,我忙不迭像打蟑螂般把它抓起,另找一處位置將它塞好,想著媽媽提及的往事,禁不住也覺得好笑。
記得六年前那晚,我雖早早上床睡覺,但想到明天可以去國小上課,心情興奮到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精神好得能跑上月亮和嫦娥姊姊喝杯咖啡再跑回來,一會兒伸手摸摸桌上的新書包,一會兒摸摸有許多按鍵的鉛筆盒,摸著摸著,乾脆一股腦抱著它們睡,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忍不住翻下床,摸黑揹著書包走進媽媽房間。
當時老爸被他生著豬鼻子的長官調到外島,家裡只有媽媽和我相依為命,至於大妹和小弟還不知在銀河系的哪粒星球當外星人;平常最怕黑的我,也不知哪來的傻大膽,竟然敢在黑暗中行動:「媽!媽…」我向暗摸摸的床上輕喊。
老媽嗯!一聲坐起,帶著濃濃睡意問:「乖堯堯,什麼事?」
「現在幾點?我們什麼時候去學校?」我躍躍欲試問。
「寶貝,才凌晨三點,你趕快去睡,時間到了,媽媽會叫你起床。」我重新躺回小床,但輾轉反側仍無法入眠,想著上學可能發生的趣事,終於忍不住又摸進母親房間:「媽!媽!現在幾點了?」
「你給我趕快躺好!現在才四點不到。」老媽嘴中有火星跳動,她警告性補了句:「你再不乖乖睡覺,跑來問幾點,就準備吃雞毛炒肉絲!」
「雞毛炒肉絲能吃嗎?」我心想,縱然我不太懂「雞毛炒肉絲」是什麼意思,但再笨也知道絕非什麼好話,落荒而逃躺回床上。我勉力抑制興奮想趕快睡著,然而隔著眼皮,仍能望見窗外遠天星光隱隱閃爍,像許多兒童心中高飛的幻想,偷挖了挖鼻孔,終於還是翻下床,再次摸進媽媽房間,我正要開口叫喚,只見老媽不知何時已披頭散髮坐在床緣,右手倒抓雞毛撢子,似笑非笑看著我,表情像在說:「你敢再問幾點就試試看…」
說實話,老媽此時的尊容還蠻像電影中的女鬼,可惜她不會天上飄,不然配合手裡那根雞毛撢子,倒可去演一下「倩女幽魂」的姥姥,呵!其實她長得比較像聶小倩。我乾嚥了口唾沫:「媽…媽…媽媽,我…我不是要問妳幾點,我是要問什麼時候天亮?」
老媽神情略鬆了鬆:「六點天才會亮。」
「哦!那現在離六點天亮還有多久?」老媽費力瞄了眼手錶:「還有一個半小時吧!」
「那…那六點的一個半小時前是什麼時候?」
「是四點半…呃!好哇!你這滑頭的小鬼,繞彎子還是在問幾點,看我怎麼修理你!」
「啊啊啊!媽媽別生氣啦!我只是想趕快天亮去學校嘛…」最慈愛的老媽當然不會修理我,但她實在也無法再睡,只好陪我讀故事書等天亮;不過上了三天學後,我就苦著臉問她:「媽,我可不可以像孟子一樣逃學?」
頑皮快樂的時光總令人懷念,八月三十日晚上我就帶著過去那些快樂回憶進入夢鄉,凌晨時分自然不會再像小一那樣擾人清夢,不過隔天我的確起個大早,爸媽還在彼此揉著惺忪睡眼,我已穿好鞋襪在等他們。
我又來到那個令我仰之彌堅的大堂玄關,只是那日原本空盪盪的玄關,此時卻像白天的早市般擠滿人,靠牆的位置排滿方桌,教職員坐在桌後為到校學生辦理註冊;空氣中什麼聲音都有,從八十一歲老頭的喘咳到一歲抱在母親懷裡嬰兒的呢喃,哭聲、笑聲、男聲女聲,有朋友對同學久別問候,有老師對學生諄諄鼓勵,有老子叫女兒,有大哥罵小弟,奔走、喧鬧、交頭接耳、你來我往,不同的聲音,同樣是片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大多數和我們一樣是家人陪孩子來學校報到,我看見一位身著卡其長褲、短袖白上衣的盲人同學,他身後親友團足有二十人之多,其中恐怕不只爺爺奶奶陪著來,大概連高祖父、曾祖父、曾孫、玄孫都一塊叫來;此外,這位盲人同學所攜行李的多樣化也令我瞧得目瞪口呆,擦了半個小時眼鏡,怕是自己眼花,我看見一堆鍋碗瓢盆,還有隻龍貓大玩偶,這位小弟是來野餐或者郊遊吧!呃!不對呀!他看起來絕非中學的年紀,說幼稚園也許誇張點,但可以肯定比我小,我現在不是來讀國中嗎?怎麼可能會有像幼稚園年紀的同學?
老媽沒來過啟明,東張西望直說這裡設備好、空氣新鮮,讀這兒準考上台北的建中、桃園的武陵。我還納悶想著適才的問題,因為我又看到個口含奶嘴的盲生左搖右擺從我身旁經過。老爸替我完成註冊手續:「我們可以去宿舍了,敬堯你的房間是201號,讀的是國一忠班,教室在這裡的二樓,放完行李我再帶你來看教室。」爸媽和我提著為數太多的家當走過方形廣場,邁過一道兩面懸著綠底公佈欄的穿堂,遠遠就瞧見四層樓高的長條形宿舍,位在約莫三十四、五公尺寬的操場對面。
宿舍一樓的熱鬧場面與校門玄關相比,也不遑多讓,蜂湧著成群結隊搬行李進宿舍的盲生親子。我在電梯旁小房間領了棉絮、被套床單等物,與爸媽辛苦拽著家當朝二樓移動,這時我已累得在罵自己幹麼笨到帶這麼多東西。上了二樓,眼前出現一方將近十二坪大小,有著四扇落地窗的活動空間,看上去有點像住家客廳,裡面陳設八、九張木製桌椅,另有飲水機、電話、電視、冰箱等各色家電,均擦洗得發亮透新;落地窗外是片與室內相似大小的露台,靠近圍牆的地方栽植花草,風吹起飄來陣提神的青草氣息。
廳堂兩端各有道門戶,門內是條筆直長廊,長廊兩面門對門各是間臥室,廁所及淋浴間則在最末兩間,安全門位於長廊盡頭,標示「逃生梯」字樣的燈號清晰可見。我住的201室在西向長廊第一間,見到寢室的桌櫃與床舖,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情緒頓時全消,連那百思不解的困惑也暫且拋諸腦後,忽然有種長大的感覺,感到自己瞬間成了個大人,有能力獨當一面生活,自己照顧自己。
我興沖沖拆卸行李,將檯燈和錄音機放上書桌,心想:「這裡大概只有我用檯燈吧!」不覺有些得意,想著自己在此必會與眾不同,同時催促爸媽趕快回家,不斷強調「我罩得住的」,至於上課教室也打算自己去找。
這時有個腦袋低垂、神情畏縮的盲生男孩摸著牆壁走進201室,身後跟著位笑咪咪的親切少婦,應該是他娘吧!進來就友善和老媽打招呼,只聽少婦說:「妳兒子眼睛看起來很好,以後我兒子要麻煩他多照顧了。」
「您客氣了,我兒子才需要被人照顧呢!」老媽笑著回應:「蔡太太,我覺得您真的好了不起,我兒子目前的狀況已令我煩惱得不得了,您兒子完全看不見,您還能那麼樂觀我真的要向您多學學。
後來爸媽帶著弟妹回去之後我冷眼瞧了瞧男孩半晌,發現他自始至終坐在床上不動,完全沒起身整理過東西,只在少婦向他交待事情,方諾諾應了聲,我問:「喂!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他膽怯縮了縮身子,怕我吃掉他似遲疑道:「我…我叫小寶。」
「嗯!你讀幾年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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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