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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07 07:46:00瀏覽344|回應0|推薦15 | |
對於年紀太小,還不懂欣賞我長笛演奏旋律優美的胖老妹,自然不會與她一般見識,只當自己在「對豬小妹彈琵琶」,我曉得如果是「吃枇杷」,她或許比較有興趣。直到某天當我在宿舍吹奏,圓圓學長以一種耳朵被抽屜夾住的表情道:「敬…敬堯,你…你的笛聲真厲害,竟然能刺激到讓我有暈眩的感覺。」
「所以…」我興奮問:「學長,這代表我演奏技術高超囉?」
「是…是啊!」學長苦瓜臉笑笑:「飛機從我頭頂飛過我都沒那麼暈,你的魔音…,不!不!是魔術般神奇的笛音實在超乎想像…」
聽學長這麼說,我心裡實在太高興:「學長,我本來要將來灌唱片時才送你,為了感謝你『慧眼識堯堯』,我現在馬上錄一張送你。」還不等學長以摀耳朵表示反對,我按下他書桌錄音機的錄音鍵,吹了首感覺聽來像不斷掉毛的「小毛驢」,只因每吹出個音符,笛管就發出響呼嚕呼嚕彷彿驢毛塞住水管的聲音,吹奏「只要我長大」時情況變得更糟,那聽來已非「只要我長大」,而是「只要我死掉」,這些自覺是當我錄完,興高采烈聽放出的錄音後當場暈倒,意識矇矓之際耳畔浮現的印象,在我片刻失聰感覺下甦醒後,學長才婉轉告訴我,他的錄音機一放完我的演奏錄音帶,就開始瘋狂冒煙,累得他險些被提著乾粉滅火器衝進來的輔導員噴成捏麵人。
雖然我演奏的笛音如此「忠言逆耳」,但有時如果手裡長笛心情好,或者我喝完開水有刷牙,吹奏出的「小毛驢」也能勉強不掉毛,「捉泥鰍」也不致走音成「捉泥巴」,聽見的啟明同儕也會馬虎給幾下猶似打蚊子的掌聲「啪!啪!啪…」當然還是很遜,但比起一吹長笛,馬上瓦斯氣爆玻璃破掉的范范學妹,我的笛聲已堪稱尿音,不不!是妙音;主要是范范學妹又超愛在人前表演,可是每次吹完,室內東西就不免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視障變聽障,聽障變成精神障礙,因此當她又在眾人面前說要演奏,大家會驚慌失措、如臨核爆奔上前幫她把長笛擦擦,趁機將帶通布的通管塞進長笛,這樣包管她吹到天花地牢,吹到螞蟻都學會罵三字經,手中長笛還是連斷氣聲音也吹不出;由於深知范范學妹長笛有被人偷塞屁眼的慘痛經驗,為避免我長笛老婆遭遇同樣侮辱,我不時會倒過來瞧瞧它肛門有沒有被人惡意堵住。
緩慢緩慢像提衝鋒槍用雙手十指握緊長笛,小心將吹孔湊近唇邊,槍口平平朝外,我並非怕子彈掃到我,我是怕口水噴到我,經過多晚勤奮苦練,相信現在吹出的音色就算不如餓國什麼柴烤鬍子雞所作樂曲般動人,至少也能跟他吃飽打嗝聲音一樣響亮,不過他既然生在「餓」國,恐怕是常吃不飽,怪不得那國的人都喜歡叫什麼雞呀鯨哪、花差花差蛙的怪名字。旋律開始,我吹的是歌劇「卡門」中的一首名曲,但尚未吹全第一小節,就覺得自己挑錯曲子,因為我吹出的聲音就如這首曲子名字「卡門」般,先是歪歪扭扭從笛管中「掰腳」爬出,隨即在琴房門上卡了五六七八下,不知變成什麼怪怪的東西鑽出琴房,霎時,本來還在辦喪事喜事「Ti、Sol、Mi」「Mi、Sol、Ti」的練琴間,倏忽變得一片死寂,跟著原先在走廊上玩抓狂棒球的同學就如背後有隻母豬追著要嫁給他們般,瘋狂逃出練琴室,其中某位學弟還跑錯方向,一頭鑽進鐵窗縫,在那兒四足亂踢哇哇怪叫,被其他球員拔蘿蔔救了出去,接著猶似國慶禮炮砰砰砰!各間琴房門參差不齊相繼關上,空氣中殘餘模仿五百學長改唱「舞女」的歌聲,一句「搖來搖去」尚未唱完就咬到舌頭的呻吟,只有我這間琴房仍舊門戶洞開,我也只好訕訕應個緊把門砰!一響關上。
疲倦背靠著窗台,心底有說不出的挫敗,其實在那次音樂表演節目的甄選,我早該認清自己笛音有多嚇人,比起范范學妹也僅是冬瓜笑西瓜沒屁股,衛生紙笑面紙沒胸部;聽說國中畢業後,外面有許多音樂班可選擇就讀,條件在考學科外,還需加考樂器演奏的術科,我目前已國三,眼見考試日期將近,所以長笛老師雖然聽我笛音聽到要看心理醫生,仍是很有教育愛挑首曲子給我練,要我去報名啟明音樂會表演甄選,作為應考前的暖身測驗,甄選結果自然險象環生,我才吹第一個音,天花板日光燈開始搖搖欲墜,眾評審紛紛翹起肥臀躲到課桌下,頭頂第一架電扇宛如血滴子從上呼嘯而落之際,全場人員變得好似遭逢怪獸庫斯拉攻擊的紐約市民,雙手扯著耳朵倉惶將腦袋塞馬桶的塞馬桶,浸臉盆的浸臉盆,當我終於快斷氣把這首哈巴狗,不不!是巴哈的長笛曲吹完,他們已通通逃進水裡。
「敬…敬堯,因…因為學校音樂會表演時間有限,只…只能安排一個長笛獨奏,而且希望最好是女的,所…所以就不好意思,哈啾!哈啾!」訓育組長像剛從地下室荷花池鑽出還來不及將全身擦乾,頭髮仍掛著兩片浮萍和一隻半個身體騰空、快摔下來的毛毛蟲。這次慘痛的演奏甄選後,長笛老師終於說話:「敬…敬堯,長笛要吹好有七竅要通,你…你現…現在已通了六竅,只差一竅不…呃!不太通,我想…這竅也…也別那麼急著通,嘿嘿!你或許可以考慮七分精神準備一般學科的考試,三分精神練長笛就好了。」
哼哼哼!梁老師你想表示我目前長笛技術仍是「一竅不通」,以為我聽不懂嘛!唉!但老師說得也沒錯,可是我實在平日課業想顧,長笛練習也不想放棄,就算考不上,也想堅持到最後給自己一個機會嘗試看看,但會不會因為這樣想吃魚又吃熊掌…,呃!說實話,吃魚還可以將就吃吃,至於熊掌,我可不可以改吃炸雞?結果兩者都沒顧好,最後連一般普通科學校都沒考上呢?此刻國三考試的準備情形,確實晚自習練樂器,回宿舍才開不知載鬼還是載空氣的夜車複習功課,蠟燭兩頭燒的成果,是我快變成臘肉,一塊薰黑的死豬肉,尤其眼圈薰得特別黑,好似被球K到腦袋的賤狗。
不死心再度提起長笛凝神練習,這回吹出的音色更糟,笛管又發出久不聽聞像驢毛塞住肛門的呼嚕聲,夾雜斷續的尖嘯,猶似破洞水管裡硬擠隻亂蹦亂叫的八哥,嘰嘰哇哇直嚷:「他奶奶的!他奶奶的…」我負氣將長笛甩在一旁,心想:「還是改練一會兒鋼琴轉換下情緒。」音樂術科考試通常除主修樂器外,必須加考一項副修的樂器表演,多半以鋼琴為主;我挑小奏鳴曲第七首當我鋼琴考試樂曲,它是容許選擇範圍中最簡單的一首,程度就如世界名曲「小蜜蜂」、「小螞蟻」等級一樣困難,但剛練時,雙手仍如隻腦殘章魚追著腳殘蜘蛛在琴鍵抽搐亂竄,這樣的琴藝雖彈不出「小狗圓舞曲」,不過想彈出「小老鼠的嘰哩咕嚕滾下來」倒是不成問題,然而無論彈得怎麼爛,還是沒有長笛爛得令人晚上嚇到腹肌梗塞,至少後來彈得還頗具幼稚園大班以上表演水準,而我唯一比他們優秀的地方,是我不會彈到一半就跳下椅子嚷道:「哇哇老師!我要獎品啦!」由於視力已無法直接視譜來彈,彈奏前的背譜十足花了不少氣力,假如不是那個下午,我想起一年前與佩服學長翻滾吧!男子漢,以及接踵而來左眼失明的往事…
說實話,我對少一隻眼睛視力在事後反而沒有原以為的那麼在意,縱然聽到失明宣判也曾哭得呼天搶地,呼天搶地哭著問什麼時候能出院回校看小珠珠學姊;沒那麼在意並非表示不感到懊惱,但凶殺案已經發生,懊惱於事無補,只能提醒自己以後與人翻滾吧!男子漢,要留意別讓對方劇烈動作不小心傷害眼睛,最重要眼睛不爽,縱使三更半夜,也要把全世界吵醒帶自己去看醫生,要知道眼睛是「靈魂之窗」,窗戶沒了,靈魂怎麼跳樓?不不!是怎麼呼吸新鮮空氣?
至於沒那麼在意,或許因為還有一隻眼睛仍能看見穿短裙女生與細肩帶正妹,老爹老娘卻由於這次意外,更憂心且更強烈意識到他們兒子是「視障者」的事實;對父母我是萬分抱歉,對自己我必須選擇正面看待,視障者究竟與一般人又有什麼不同?少了視覺也許很多事不能做,但又有哪個明眼人是什麼事都能做,也通通做得到?在我看來,視障者因視力無法做的事,就如明眼人因一些條件無法做到的事一樣,都只是能力或條件與現實不符的狀況,視障者無需因此感到自卑,就如明眼人不會因終生當不成美國總統或太空人就感到沮喪自卑,重點在於要去努力發掘一個能表現自我實力的事情來做,並要做到以明眼人標準視為的最好,甚至是優秀的地步,我不曉得這些想法或對或錯,但當時國三的我,失去左眼視力的我確實這麼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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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