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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04/11 10:57:51瀏覽148｜回應0｜推薦6 | |
路見不平有愛無礙 文／李 堯
無論天朗氣清抑或颳風下雨，幾乎每日早晚兩次，我必行過這條筆直路徑
，那是工作、是生活，是證明視障人生裡獨立自主的方向……
出了租屋所在社區，便是國道十號橋面橋下交織顫響的車流，耳際轟隆怒
潮，宛如動脈管壁奔騰的熱血，運輸著駭人聲勢。我慶幸自己的好運，無需手
持白杖像握柄槍刺，敢死戰士般橫越猶似雷區的馬路；轉個彎，沿著護欄踏足
大排高起的步道，尾端途經一處陷落缺口，便能走上圍牆草地外，那條校門前
百來公尺的紅磚路。
看似一場閒雅漫步，實情卻有說不明的難處。走在路中紅綠的交界，碧草
當作提示，然則植被崎嶇，行進屢現扭踝危機，略向外移，幾步的距離，棵棵
拔地矮樹瘦骨的飢餓三十，枝椏恰正腦袋高度，反應稍遲便是髮型的叢林冒險
，特別雨後水珠纍纍的泥塵，掙脫的臉龐總有一抹越戰還歸的悲壯；如是颱風
過境，次晨定然的躺倒一地，積水避災的車滿為患，自己彷彿逃命的敗兵，茫
然身陷崇山峻嶺。
某次回程中，行經大排步道，一個突起沒踩穩，臉著地上了點妝，請人查
看方知是施工廢物隨意扔棄；拍攝告上縣府，廠商十萬火急趕來合解，由於照
料得宜，不甚出色的臉沒破相變得更糟，加之對方情真意誠，便也不再計較。
過沒數月，接續又是巨型違章刊板封住紅磚道入口，通過都得切去馬路，直等
到下個颱風將它吹壞方才獲救，正是當時，邂逅那間冒頭的檳榔攤……
步道尾端陷落處，大排邊上的空地，驀然搭起鐵皮屋，還在納悶其用途，
有台摩托車馳來：「頭家一包檳榔！」隨後，護欄旁出現幾株盆栽，店前缺口
時不時放滿機車，最驚恐是未熄火卡車暫靠路邊，隆隆咆哮影響聽力，使我有
種走過便會捲進輪下的錯覺；雖說有些困擾，稍加留意勉強無虞，只是某天，
一輛轎車便這般橫臥遮擋前路的半壁江山。
躊躇間，有位操著臺語口音大姊跑來：「抱歉抱歉……」引我繞過車頭連
聲賠禮，牢騷一時不好發作，點點頭快步離開；下班再度經過，車已不見，迎
來是她熱情招呼，自那日起天天如此，知道她姓莊，和先生一塊賣檳榔。
這天清早從店前走過，莊姐急匆匆奔出喊住我，心想怎麼了？她已牽著我
向前，道：「有人把水溝蓋偷走了，你走過會摔下去，我帶你過去吧！」瞬間
，意識拉回塵封的畫面……
幾年前類似的早晨，便在這條紅磚路，懸空後斷腿般疼入心淵，溝底無水
，但褲管撕裂，脛骨處鮮血淋漓，沒有援手，僅有撼天車陣耳畔飛掠，蹣跚爬
起，摸索找回白杖繼續前進。據稱是吸毒的人趁夜挖去賣錢，有段時期每當行
經此處，總恍惚再一步腳下又會一空，縱然公所已將鐵蓋換作水泥。
握住她頻頻道謝，莊姐或許並不明白這番感謝藏著多少激動，只因我也許
能閃過車滿為患，避過枝椏纍纍的泥水，便連施工廢物再小心些也未必不能躲
過，然而掀蓋溝渠坦露的坑，白杖的死角，出現時無可奈何的跌落，幾年前般
的鮮血淋漓，她可以不管我的，但她沒有……
「這把雨傘你先拿去用，明天經過再還我。」下班返家忽遇大雨，倉促間
莊姐已在店門等我：「還有這袋番茄自己種的，拿回去吃吃看……」頓時，有
股感覺充滿心尖，突然明白，完善的法規也許能保障盲人獨立行走，卻無法讓
我們逃過所有危險，唯有愛，每個人對比自己需要人們那種由衷的純善，方為
視障者真正無虞的平安；路永遠都會不平，因為有愛，所以行動無礙。
（111年第七屆瀚邦文學獎散文佳作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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