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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5/22 21:17:28瀏覽417|回應1|推薦13 | |
聽說有欣賞馬友友大提琴演奏的機會,內心真是說不出的歡喜,向訓導處報名後,我就一直期待著那天的到來。當天是星期一的晚上,約莫六點,我們搭校車從學校出發,出發前才知道原來我們是室外的聽眾,室內的座位早在過年前就已銷售一空。乍聽這個消息,整個人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身子不禁涼了半截,覺得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能親臨大師風采,欣賞他超群的大提琴演奏,不論室內或室外都很值得。想到這裡,心境也不自主開朗起來。
馬路上稍嫌擁擠,校車好一會才來到中正紀念堂,下了車,整隊完畢,老師帶我們進入音樂廳外的會場,那兒早架起兩座巨大的電視牆、燈光和一些配備。環顧四周,已有許多人在場,他們都席地而坐,我們也坐了下來,坐在有些冰冷的石板地上。離音樂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兩位主持人詼諧的對談,讓原本枯燥的等待熱烈了不少,尤其那段MTV-馬友友先生的琴音-幾乎將我的精神,完全帶入臨場的前奏裡。對一位視障者而言,優美的旋律會比螢幕上五光十色的畫面,更讓人陶醉,更具有魅力,雖不見花的色澤鮮明,但芬芳的香氣卻倍感清新,我的心思已被深深牽引,期盼著下一刻的驚奇。 音樂會開始了,由於主辦單位的細心,我們的位子安排得比較前面,透過玻璃鏡片,我依稀看見馬友友先生的身影出現在螢幕上,他臉上掛著笑容,右手握著銀白色的弓,左手提著淡棕色的大提琴,緩緩走至台前行了一禮。他的笑容親切,令人難忘;他的從容不迫,教人印象深刻,他彷彿是久別重逢的好友,一句溫暖的問候,溫暖地,春日裡黎明時初升的昭陽。 琴絃響動,弓在絃上游走,旋律像秋水,秋水緩慢流瀉過空山的寧靜;像微風,微風吹起的琴弓,拉奏天邊提琴的自在、輕鬆。但片刻間,曲調由緩漸急,雖說「急」,卻是反掌般輕而易舉,爐火純青的技巧,使漸進的變化渾然天成,給人一種理所當然的銜接感,而無法察覺兩處空間互換的痕跡。曲音已不知經過多少轉折,有如山徑的迴旋斜上,天階的層層延升;又似海潮奔湃,湍流悸蕩,大雨的夜院中,那滂沱的懺慄。然而馬友友先生臉上的笑容依舊,他的雙手像撫慰嬰孩般輕巧、溫柔,絲毫不因樂曲的快速起伏,而顯現滯礙不暢之態,他不停拉奏著,弓如梭影,合絃似錦,千絲萬帶,輕舞飛揚,散盡無數漂泊的音符,隨風而來,又逐風而逝,留下滿天的雲霞如黃昏的山徑。 馬友友先生今晚所演奏的,是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系列組曲,這是他父親從小就要求他不斷練習的曲子,對馬友友先生而言,自然是駕輕就熟的;而巴哈這一系列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本質上已頗具內涵,再經由馬友友先生熟能生巧的演奏後,織就出一種獨特深意,這種深意需要用心體會,細心品賞,難以用言語形容,唯有靜默面對自己時,方能咀嚼出其間如霧的悠長。 第一首組曲是我相當喜愛的一首,雖然我並不清楚每篇樂章的名稱,但它們的旋律,卻教我感觸良多。在這首組曲中,大提琴的聲響,似是一位歷經滄桑的長者,第一樂章的琴音,就彷彿長者在述說前事,回憶著過去種種,想念家人,想念朋友,曲調充滿無限憂思之情;然而緊接的第二、第三樂章,直至末了,長者的心情從初時的悲傷,轉為有了些許微笑的喜悅,甚至到了最後,似乎想起什麼快樂的事,在那兒高談闊論、絮聒不休。我因他的愁苦嘆息,因他的歡笑振奮,他的言語將我置身在銀河的奔流裡,溶入於如夢的漩渦中急轉,如夢地,一個清醒的夢裡。 當我驚覺時,只見馬友友先生把弓由短漸漸拉長,琴音就如河水流入平野,逐次趨於和緩停歇,突然他右手乾淨俐落的一收,此刻是完全的靜寂,惟餘寒風蕭蕭在暗空中嗚咽,會場一片鴉雀無聲,但不久立即歡聲雷動、鼓譟喧天。其間主持人又說了些話,約莫五分鐘後,第二首組曲開始,馬友友先生再度登台,琴弓起處,絃音悄悄流瀉似清泉。此首組曲的感受與前者大不相同,這次的琴音恰如一位聲帶沙啞的老婦人,而每一樂章的旋律,彷彿是老婦人在哭訴世間的無奈與淒楚;人生際遇的無常和瞬息萬變,寓意著無窮無盡地蒼涼如荒漠的深更。我靜靜地聆聽,樂聲在我周邊徘徊,它似乎導引我的血液,去扣動心絃,奏出一曲自己的吶喊,與它相呼應;又似是喚起我沈睡多時的傷痛,和它共傾吐,剎那間,眼眶溼潤了,塵封的大門開啟,往事如雪,用淚痕將悲愴一一寫上臉龐。 第二首組曲終了,有一段較長的休息時間,會場進行關於馬友友先生的有獎徵答活動,但我實在無心參與,一來是為著適才的情緒尚未完全撫平;二來我也不斷祈禱著下首組曲的快些開始,然而這時我們卻因一些緣故,必須馬上離開,心中的不捨自是不在話下。一行人重新集結於中正紀念堂前,等待校車的來到,此刻第三首組曲的樂音,從遠處冉冉飄近,我兀自站在「大中至正」門下的路燈旁,側耳傾聽著。 霎時,我驚訝地發現,馬友友先生是以「愛」拉動琴絃,將他內心的愛一點一滴注入演奏的琴曲中,不論曲調是快樂或悲傷,它們的外圍都被這些愛所環抱,而散發出無比的溫馨,這樣的溫馨陪伴著人們度過長久孤寂的歲月,也安慰了多少遊子懷鄉的惆惘;逝去暮秋落葉的荒景,而散下滿園希望的芳香,即使在北風凜冽的冬夜裡,那仍似流不盡的春水,時時親吻一顆疲憊的心靈。馬友友先生用愛與溫馨調和他的琴音,用調和的琴音唱出你我深藏的故事,也記憶人類歷史的腳步-揹負過去、穿越現今、走往未來-一曲鋪敘生命的悠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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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