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SE 12 父子之絆
1
大殿之上,眾官匯集,正是武墨承鬥倒賈氏亂黨,掌握大權的第一次廷議。
「臣等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跪下。
武墨承擺擺手,道:「諸位請平身!朕初掌大權,一切還賴諸位的扶持相助。」
「謝陛下!」 眾臣起身,分立兩側。
「啟稟陛下!」 刑部尚書出班,奏道:「臣有事上奏。」
「刑部尚書但說無妨。」 武墨承點點頭,道。
「是!」 刑部尚書道:「賈氏勢力既滅,昔日被其迫害,於天牢倖存之人皆被放出,惟少數放逐前線之人尚未被救,望請陛下聖裁。」
「嗯……」 武墨承思索著,道:「昔日母后為禁武將,讓賈氏一族之丁龍、姜老將軍獨攬兵權,特將父皇極為倚重之數名將軍放逐前線守關,並不補給糧秣、資源,欲讓他們自生自滅,如今大局底定,是該將他們接回皇朝,朕准奏!此事便交你負責。」
「謝陛下!此外,」 刑部尚書臉色凝重,又奏:「昨晚天牢遭襲,死傷慘重,待斬之賈氏一族中,惟丁龍已被劫走……」
「什麼!」 武墨承大驚,道:「竟有此事,怎會如此?天牢守備森嚴、機關精密,怎會輕易讓人侵入呢?」
「此事臣亦深感怪奇,」 刑部尚書眉宇深鎖,道:「正如陛下所言,天牢守備森嚴、機關精密,確實不應輕易被侵入,依臣推想,定是內神通外鬼,我朝之中,必是有人將機簧鑰匙交予入侵者……」
「渾帳!」 武墨承勃然大怒,用力拍案道:「此事非同小可,務必深查!此外,全面通緝罪者丁龍,必定要將他擒回正法!」
刑部尚書雙手抱拳,道:「臣遵旨,臣必定不辱聖命!」
武墨承點了點頭:「勞煩你了!」
語畢,刑部尚書退回班列。
「啟稟陛下!」 姜鉞勝出班,上奏道:「老臣有事上奏。」
「哦?」 武墨承抬抬手,道:「姜老將軍請說!」
「老臣以為,」 姜鉞勝道:「我朝內亂方平,陛下重掌大權,應該廣開言路;廣納賢者人才,不知陛下認為如何?」
「說得是!」 武墨承點點頭,道:「未知老將軍可有適當人選?」
姜鉞勝道:「景太傅臨終之前,曾對前丞相王潮先生讚譽有加,若能將之迎回,無論對我朝內政,甚至對抗南聯帝國,足堪為用矣!」
「王潮先生……」 武墨承思考著,點頭道:「確實,老師生前曾與朕推薦過此人,此外還有司徒淳丰將軍,文武俱合,我朝必可再創盛世。」
「臣等有罪,臣等有罪!」 此時,鬱家父子卻突然跑至階下跪著,頻頻叩頭陪罪。
「這……」 武墨承一愣,道:「兩位言出突然,朕可真被搞糊塗了!」
「臣啟陛下!」 淳丰冷汗直冒,急忙道:「咱實非姓鬱,鬱家父子只是為瞞騙太后一黨,萬不得已之策,臣實乃司徒淳丰,這位則為王潮先生之子—王凌霄,雖於期間曾經立功,欺君之罪卻也是鐵一般的事實,望請陛下降罪。」
語畢,眾臣一片嘩然,評論紛紛。
「恁……」 武墨承大驚,全身發抖,顫聲道:「原來恁一切皆是騙朕!」
姜鉞勝與鞏村一見情況不對,皆出言為兩人說話。
「老臣以為!兩人入朝之初,賈氏勢力如日中天,司徒將軍亦為太后必除大患,為免暴露身分,老臣亦有暗助,若陛下欲降罪,請連老臣一併處罰,臣絕無怨言。」 「臣與老將軍看法同樣!」
「恁!恁……」 武墨承指著四人,氣得完全說不出話,胸口一陣氣悶,沉默一會兒後,深吸口氣,遂緩緩起身,緩步朝一干人走了過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不費工夫!
正當武墨承走至淳丰等人面前,卻是一陣仰天大笑。
「陛……陛下……?」 這次換人被搞糊塗了。
武墨承親手扶起淳丰,嘆聲道:「你是朕欲找尋之人其一,何況當時情況所趨,朕又怎會責怪於你?」說著,他又轉頭看看王凌霄,接著道:「朕已當你是親身兄弟,又怎會捨得降罪?朕並非昏君,起來,全都起來吧!」
「謝……謝陛下!」 眾人面面相襯,緩緩起身。
「既已尋回司徒將軍,也算是喜事一樁!」 武墨承走回龍座,坐下,笑道:「就讓咱們忘記先前不愉快,迎接新的好開始吧。」
眾臣異口同聲:「陛下聖明,我朝之幸。」
「言歸正傳,」 武墨承正色,道:「關於迎回丞相一事,諸位有何意見?」
「啟稟陛下!」 淳丰雙手抱拳,上奏道:「就末將了解,王潮是奇士也,既為奇士,自是不能以俗禮相迎,當年先皇親身前往鏡明湖請之,第一次,其人避之不見,第二次,見其垂釣,不動聲色,靜立一旁,縱然大雨臨盆,不為所動,良久,此人方被感動,遂出山輔佐先皇。」
「所以,」 武墨承點點頭,道:「將軍之意,是要朕效法父皇,親身前往請之?」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姜鉞勝臉色憂然,道:「如今內亂初定,若陛下親往,朝中無首,必然大亂,再者,南河要塞既被攻破,南聯帝國不知是否派人進駐?敵既入界,陛下貿然前往鏡明湖,若於半途遭遇敵襲,後果不堪設想。」
「這……」 武墨承愣住:「但,若不迎回丞相,縱有強將,亦無用武之地。」
「啟稟陛下!」 鞏村亦雙手抱拳,出言道:「臣亦認為老將軍之擔心不無道理,陛下親身前往請迎丞相,確有相當風險,望請陛下三思!」
「這!唉……」 武墨承眉宇深鎖,嘆聲道:「朕明白了!朕會再行定奪,若無事,就此退朝,折子呈上,朕會抽空批閱。」言迄,遂起身,再嘆一聲,大袖一揮,快步離去,王凌霄見狀,也隨即跟上。
「臣等恭送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跪送。
淳丰看著武墨承離去方向,卻是一陣大笑,姜鉞勝似也知意,也跟著笑了起來,惟鞏村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歪著頭,摳頭問道:「有什麼事這麼好笑?」
姜鉞勝笑而不答。
「鞏大人!」 淳丰則是透過窗外,遙望著彼方虛空道:「你可能要開始影隨陛下了……」
「哦?」 鞏村一愣,道:「此話何意?」
「既知丞相居處,」 姜鉞勝微笑著,撫鬚道:「就你對陛下的了解,他有可能真的乖乖待在皇城嗎?」
2
廷議之后,武墨承與王凌霄於御花園里散步,兩人順著花園小徑,穿行在怒放的繽紛花叢之中。
「唉……」 行至中途,武墨承卻忽然停下,眉宇深鎖,搖頭嘆息。
「陛下!」 王凌霄知意,行至身邊,雙手抱拳道:「請問你是否是為方才廷議一事為難?」
「正是!」 武墨承點點頭,嘆聲道:「關於迎回丞相一事,乃是老師臨終之前所託,朕若未去,如何對得起老師ㄧ番苦心……」
「但,方才老將軍所言亦是不無道理,」 王凌霄皺起了眉,憂心道:「陛下若貿然前去,確實有失妥當。」
「這!」 武墨承心中一震,垂首道:「但老師為滅賈氏勢力,不惜以自身生命相搏,必是已將後事交託丞相,丞相若不迎回,老師之犧牲豈不白費?再者,我朝雖有精兵猛將,若無一名經綸濟世之才加以善用,亦無用武之地……」
「臣亦明白,但是……」 王凌霄欲再說,卻見武墨承已湊近身來,並以一種十分悲傷可憐的表情盯著他瞧,很久之后,王凌霄終於還是狠不下心,長嘆一聲,妥協道:「好吧!臣陪你,臣陪你出宮便是。」
見到隨侍妥協,武墨承心中暗喜,遂興高采烈地拉著王凌霄的手,快步往太子府走去,背後,一名躲在暗處的黑影靜靜窺視……
太子府房內,武墨承與王凌霄開始簡單收拾著行李,王凌霄突憂心忡忡地眉頭深鎖,道:「陛下,您若真就這麼走了,那麼皇朝……」
「請愛卿放心!」 卻見武墨承一邊收拾行李,著換民裝,一邊漫不經心地擺擺手道:「朕知道你所指的是什麼,朕向你保證,即便朕出走,皇城也絕不會群龍無首。」
「這!陛下之意是……」 王凌霄不解。
武墨承笑而不言,拍了拍手,忽從外頭走進一人,卻讓王凌霄頓時愣住,頭戴一字通天冠,身穿淺黃繡金龍袍,下幅是左右開分的八寶立水裙,面容竟與武墨承就像是一個模子所刻出來的一般。
「這……這是……!」 王凌霄大驚。
「愛卿莫驚!」 武墨承會然一笑,擺擺手道:「身為皇者,必要時,是該有個應變的替身,這位先生會在朕外出時,代理朕安定民心。」
「呃……!」王凌霄驚訝著,面露欽佩之色,抱拳道:「陛下深謀遠慮,實令臣萬分佩服。」
「莫再閒聊!」 武墨承笑了笑,民裝也已著換完畢:「城門守衛朕已打紮完畢,可以出發了。」 「是!」 「走吧!」 萬事齊備,兩人趕緊將包袱背上,奪門而出,快步朝城門而去。
「嗯?」 兩人奔過,一旁的草叢中,黑影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推敲一陣,即施展輕功,尾隨在後。
南聯帝國,皇帝謁見間里一片愁雲慘霧,自經『紅荻原』一役,不僅痛失愛子,軍力亦損失慘重,不得已之下與世仇簽訂停戰合約,雖無戰事,公羊長孫卻想一雪前恥,遂聚眾臣議事。
「諸位愛卿,可有想到什麼方法?」 這句話已不知問了幾次,眾臣仍是面面相襯,鴉雀無聲,皇座上的公羊長孫面容憔悴,烏絲間卻見些許斑白,眼袋深黑,階下眾臣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個個面帶倦容,竟有三天三夜未休,只為想出敗敵奇策。
仍舊無聲,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公羊長孫氣極了,大力拍案,忿恨道:「難道你們就只會吃飯、領薪餉,到了緊要關頭就什麼都不會的廢物?快點兒給朕想,再想不出,全都砍頭!」
「這……」 「怎麼辦……這該怎麼辦呀?」 眾臣驚恐不已,為求自保,互相討論。
就在場面陷入膠著之際,忽從門外飛進一道宏大之氣,飛越眾臣,直衝皇座,公羊長孫眼快身疾,頭一側,氣流撞擊,一陣巨響,煙塵漫漫,公羊長孫被震倒在地,姿勢極為狼狽。
「來人,羽林軍何在?刺客,快抓刺客啊!」 公羊長孫大驚,手指門外高聲嚷著,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煙塵緩緩散去,卻見一封信直插椅背,數道裂痕,以信插之處為中心,螺旋狀向外擴張。
公羊長孫顫抖地雙眼緊盯插在皇座椅背上的信,驚魂未定,眾官則開始議論紛紛,話題皆繞著此信來源打轉。
「報!」 過沒多久,羽林軍將軍走進,單膝跪下,抱拳道:「啟秉陛下,搜遍宮內,仍不見刺客行蹤!」
「嗯……?」 (看來此人應該已經離開,留下書信,他的目的應是不在殺朕,他的目的究竟為何?也許,信中可以窺探一二。) 公羊長孫穩定情緒,心中暗暗推敲。
打定主意,公羊長孫隨即伸手取信,雖有眾臣諫阻,他卻充耳不聞,強行將信拔出,拆開一觀。
「嗯……?」 公羊長孫觀信后,先是遲疑,後卻又是一陣仰天大笑:「原來是他,好,好啊!來人,傳朕旨意,命万力丸即刻率人前往南河要塞駐紮,並每日派人對鏡明湖山麓展開地毯式搜索,不得有誤!」說著,他忽又怒上眉山,大拍案桌,道:「你們這群飯桶,這麼多人的智慧竟不如『那個人』,每人扣薪餉半年,官降一等,即日生效,退朝!」言迄,即起身,披風一振,離開了現場。
「這……」 眾官面面相襯,仍對主君意外之舉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會議過后,從眾臣處聽聞廷議事件的公羊秋雲甚是擔心,即刻動身前往父親寢宮探訪。
父子相見,先是一陣寒暄、喫茶,茶過數巡,公羊秋雲忽露愁容,公羊長孫知意,輕拍兒子肩膀,笑了笑道:「朕知你是為廷議之事擔心,放心吧!他若另有居心,朕卻也不是易與之輩。」
公羊秋雲點點頭,問道:「卻不知獻計與父皇是哪位高人?」
「此人正是……」 公羊長孫撫鬚帶笑,漫不經心地緩緩道出兩字:「昔日輔佐老匹夫建立君臨皇朝的那個人。」
「是他!」 公羊秋雲大驚,道:「兒臣請求父皇收回成命,此人乃是君臨皇朝前丞相,若父皇輕信,恐怕……」
「耶!」 公羊秋雲話還沒說完,即被公羊長孫出聲打斷:「姑且不論他對朕是否有無居心,就你所言,他乃君臨皇朝『前』丞相,更何況,眾人皆知,是君臨皇朝先將他逐出宮殿,若他欲報復,這也不奇怪,就算他有所居心,朕說過,朕既能創立南聯帝國,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何須害怕中計?再者,他身懷經世緯國之才,若真心歸順,朕因疑心錯過,豈不可惜?」
「父皇……」 「夠了!」 公羊秋雲欲再言,公羊長孫卻是一句再也聽不下去:「也許此計即將功成,敵軍皇帝將死,屆時君臨勢必大亂,你還是趕緊下去與下屬商討一舉殲滅敵軍的對策吧,若是被你皇弟捷足先登,日后皇位的繼承權,朕可是不會有所偏頗,言盡於此,朕累了,你就先回去吧!」
「兒臣打擾父皇休息,先行告退……」 父皇既已鐵了心,公羊秋雲也只能搖搖頭,嘆聲離開。
3
風迎面,兩匹馬於大草原上疾速奔馳,馬上乘坐著兩名樸素打扮的年輕人,離開皇宮,離開君臨皇城已是一天一夜,再行一段路程,目的地鏡明湖所在的山麓已聳立面前。
兩人下馬,將馬匹栓妥,忽地,武墨承抬頭仰望山麓,凝神道:「此地便是王潮先生所在之地……王卿,你說朕能請動他嗎?」
「我也不知!」 王凌霄嘆聲,搖頭道:「就如司徒叔叔所言,義父乃奇人也,個性喜怒不定,就連我也不能保證什麼,一切,端看陛下與義父的緣份如何了。」
「也對,既來之,則安之,一切隨緣吧!」 武墨承深吸口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邁出了訪賢第一步。
琴聲繚繞,鏡明湖畔,一名飄逸不凡的身影輕撥琴弦,口里喃喃唸著。
龍登拙山劣客訪,鳳伴身側亦稱龍,龍鳳際會迎殺劫,萬年基業夙願償。
「嗯?真龍偽龍齊聚,時候到了!」 吟詩過后,他忽又抬頭望天,面露笑意,說也奇怪,原本晴空萬里,剎那間,卻突落下幾道驚雷,隨后,風雲變天。
武墨承,你真是天命所歸的皇龍嗎?
鏡明湖畔,武墨承與王凌霄連袂來到,一眼便見置於湖邊的古琴。
「咦?」 武墨承疑惑著,指琴問道:「怎會有一古琴放置在此?」
「喔!這沒什麼,」 王凌霄笑了笑,道:「義父閒暇時喜歡彈琴作樂,如此而已。」
武墨承搖搖頭,道:「只是這琴看來名貴,怎會隨意放置在此?」
「是呀!」 王凌霄忽然驚覺,道:「義父平時視此琴如寶,怎會將其隨意放置?」 「這……難道!」 武墨承面露驚色,放聲呼喊道:「王潮先生在嗎?王潮先生在嗎?」
無人回應。
「這……」 王凌霄也覺不對,急忙掠進屋內,過了很久,才失意地緩緩步出。
「怎樣了?」 武墨承問道。
王凌霄皺起了眉,沉首道:「屋內不見義父蹤影……」
「這……」 武墨承也皺起了眉,思索道:「放下愛琴,他會去哪里?」
就在兩人疑惑之際,忽聞草叢『沙沙』作響,隨後,數百名帝國兵士手持兵器自草叢中沖出,將兩人團團包圍。
「這……這是!」 武墨承大驚。
「敵襲!怎會如此?」 王凌霄一手抽出背上長劍,另一手將武墨承護至身后,他的心中滿是疑問,無論是義父離奇失蹤,還是帝國的突襲,皆是令人匪夷所思。
「王潮之計,果然令人佩服,」 過沒多久,ㄧ名粗獷魁武,左臉有著深深刀疤,身著帝國軍官服裝的虯髯大漢緩步而來,朗聲道:「君臨皇帝,伏誅吧!」
「是先生之計,這……!」 「怎有可能?」 語落天驚,出乎意料之語;出乎意外之計,兩人心中雖滿是疑惑,但被敵軍包圍的窘境,卻是不容他們有絲毫遲疑。
「殺!」 万力丸舉手作勢,一聲令下,手勢一落,帝國兵士全朝兩人湧去。
「劍分三形!」 卻見王凌霄一分為三,縱身躍向空中,各從左、中、右三路襲向敵人,銀光快速;旋化不停,形成流渦,由上降下,欲擋之敵,非死,即傷!
「王卿救朕啊!」 「陛下,喝!」 由於人數太多,王凌霄ㄧ方面要顧及武墨承安危,ㄧ方面又要殺敵取道,縱有絕式在手,亦無法全力使出,再戰下來,已見疲態,趨於下風了。
「嗯?陛下危險!」 此時,隱藏暗處之人,也忍不住欲出手,說也奇怪,突來一陣怪風,揚起沙塵漫天,沙塵入眼,讓他一時睜不開雙眼:「呃,這是……糟糕!」
鏡明湖,戰鬥持續,以寡敵眾,王凌霄身受數傷,氣喘吁吁,招式逐漸使不上手,縱將精疲力盡,卻仍奮勇殺敵,欲將戰圈拉至轉機之處。
「陛下!」 「王卿?」 王凌霄心意已定,一把將武墨承揹至肩頭:「啊,氣隱劍幕!」他再展絕式,插劍入土,挑劍而起,一聲驚爆,氣引塵揚,隱蔽兩人形跡,帝國兵士追入塵幕,非但一無所獲,甚至迷失方向。
「哼,小子搞怪,喝!」 万力丸見狀,手持銅錘,朝地上猛然一擊,一聲轟然,強力氣勁竟將煙幕迅速震散,當煙幕散去,卻已不見兩人行蹤。
「哼!小子跑得好快……」 万力丸冷笑一聲,道:「但此種機會難得,若錯過,日后必成麻煩,嗯?眾人快追!」
「是!」 眾兵士領命追去。
「君臨皇帝,這次你插翅難飛!」 万力丸朗笑數聲,隨後緩步跟上。
山道之上,王凌霄揹著武墨承奮力急奔,無奈血流太多,腳步漸趨緩慢,視線也愈來愈模糊。
「呃!」 「王卿怎樣?」 「微臣……呃!」 王凌霄終於再支持不住,頹然倒下。
「王卿,王卿啊!」 武墨承心急如焚,猛搖王凌霄身軀。
「微臣已無力再逃了,陛下!你別管微臣,自行逃命吧……」 王凌霄有氣無力地道。
「說什麼!朕要與你同回皇城。」 武墨承不好氣地道。
「微臣已無力保護您,若多留片刻,陛下無武功,必死無疑,」 王凌霄搖搖頭,道:「陛下乃九五之軀,對天下十分重要,微臣爛命一條,死不足惜,請您快逃命吧!」
「朕……」 「找到了!」 「圍起來,圍起來呀!」 微一遲疑,帝國追兵亦到,再將兩人團團包圍,但王凌霄已無再戰之力,頓時陷入險阻之勢。
「天要亡朕,天真要亡朕嗎?」 武墨承大驚失色,全身顫抖,本能性地向後退了幾步,帝國追兵步步逼近,武墨承的皇者之路,真要劃下句點了嗎?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突來箭羽破風,射殺數名敵兵,接著,從草叢中忽閃出一彪人馬,於山道上奮勇廝殺,個個衣著襤褸,兇神惡煞,即是於附近一帶橫行的綠林好漢,更令人吃驚的是,為首者,竟是數天前被放出皇城的前將軍丁龍。
(想不到書信所言竟然是真,吾兒果然在此……) 「君臨皇朝將軍丁龍在此,誰敢動我朝皇帝!」 丁龍仍身著皇朝鎧甲,怒上眉山,舞槍叫陣道。
「是丁龍!」 武墨承愣住。
「你想做什麼?快住手!」 「少囉嗦,想要他活命,最好給我惦惦!」 「你……!」 一名綠林好漢趁亂走近王凌霄倒地之處,從懷中摸出一瓶藥,武墨承擔心其將對王凌霄不利,厲聲喝止,綠林好漢卻依然故我,強行將王凌霄的頭墊高,並將藥灌進他口中。
「呃……」 過沒多久,王凌霄漸漸甦醒,體力似也奇蹟般恢復半成。
「王卿,你醒了。」 「我……怎會……?」 「是這名好漢救了你。」 「多謝這位壯士!」 「其實救你之人非是我,是咱的寨主,是他命我將這瓶前年搶來的靈丹妙藥拿來救你。」 「寨主?恁的寨主是哪位?」 「就是那個人!」 王凌霄順著綠林好漢的手指看去,亦吃驚地眼口俱張:「他……他不是丁龍將軍嗎?」
「我當是誰?原來是日前被逐出君臨皇朝的落魄將軍。」 轉眼間,一名巨大威武的身軀亦緩步來到。
「万力丸!」 丁龍見狀,大驚道:「沒想竟是如此麻煩的人物……」說著,他心中似也有了打算,轉頭向王凌霄道:「喂!小子,既知是我救你,現在我就向你討回這個人情。」
王凌霄道:「請說。」
丁龍道:「替我護送陛下離開,我會率領綠林好漢,盡力替你爭取時間。」
「這……!」 王凌霄、武墨承皆愣住。
你就與咱一道走吧!
「我本應是該死之人,日前又於朝中挾勢橫行,作惡多端,根本死不足惜,蒼天留我至今,已是極大的寬容,」 聽見愛子之言,丁龍心中甚感欣慰,擋敵之意更加堅決,揮揮手道:「所以,快帶陛下離開,讓我一盡身為人臣的最後責任吧!」
「父……丁龍將軍……」 「走,快走吧!」 「唉!陛下,咱趕緊走吧!」 「丁龍將軍,丁龍將軍呀!」 王凌霄長嘆一聲,一把再將武墨承揹上肩頭,急奔離開。
永別了,吾兒……
「別走!」 帝國兵士欲再追,卻被綠林好漢攔阻。
后顧之憂既無,丁龍笑了,轉頭對手下道:「你們不會後悔吧?」
「要不是寨主知遇,」 綠林好漢也笑了,異聲道:「咱可能只能是默默無名的山賊,搶殺過一生,今日,也算是做了一件大事了。」
「那麼,」 丁龍仰天大笑,道:「就讓咱痛痛快快地大鬧一場吧!」
「烏合之眾,殺!」 万力丸軍令再下,帝國兵士隨即一湧而上。
「別讓對方看扁,拿出綠林好漢的氣魄,上!」 綠林好漢不甘示弱,亦向敵軍衝殺而去。
山道之上,戰得風雲變色,鬼神動容,甫一交鋒,綠林好漢哪里是訓練有素的帝國兵士對手,雖有一波奮迅,卻仍是無力抵擋,死的死,傷的傷,一瞬間,已被打得潰不成軍,幾乎殲滅,反觀丁龍長槍在手,武學盡放,以寡敵眾,好不勇猛。
「嗯?喝!」 「呃!」 万力丸見狀,戰士之血瞬間燃起,持錘沖入戰圈,一槌襲來,丁龍橫槍一擋,一聲轟然,伴隨骨頭脆裂,竟是槍斷,人,震飛。
丁龍運氣於腳,迫使落地,再退數步才停止,口嘔朱紅,氣喘吁吁,一手肘骨外露,血流不止。
再觀戰局,綠林好漢已被全數殲滅,而丁龍周遭皆被帝國士兵圍得水洩不通,万力丸則是單手負背,傲然冷視。
絕對的困境,註敗的結果,丁龍卻是不見懼容,突然仰天狂笑。
万力丸不解,道:「將死之人,有何可笑?」
丁龍冷笑,道:「看來名震天下的一代武者万力丸不過爾爾……」
万力丸大怒,道:「你說什麼?」
「武者,就該以武公平解決,」 丁龍道:「重兵包圍,以眾凌寡,看來帝國第一戰將不過如此……」
「嗯?」 万力丸疑惑,道:「你想怎樣?」
丁龍道:「賭。」
万力丸道:「賭?你想賭什麼?」
丁龍道:「一場公平之戰,你贏,我任憑處置,我贏,你就不可再追。」
「哼!」 万力丸冷笑,道:「你已慘敗,再說,是否調派兵士追趕是我之自由,你憑什麼與我談條件?」
「當然你可以不允,」 丁龍也冷笑,抽出了配劍,道:「我尚存一手,可以持劍再戰至死方休,贏得一世勇名,而你,縱有驚天之威,卻是以多凌寡,戰神之名,不實矣……」
「好膽魄!很久沒見到如此有膽魄之人,」 万力丸仰天大笑,道:「好,我答應你,來人!」
「是!」 一名士兵走近。
「退下!」 万力丸將銅錘交與士兵,擺擺手道:「眾人也退下!還有,誰也不可擅自追趕,否則,軍法處置。」
「是!」 士兵仍保持包圍之陣朝外退散,退出足夠容納兩人決鬥的空間。
「此刀名為寒刈,」 万力丸一手抽出腰際的配刀,銀光併射,另一手則撫摸起臉上的傷痕:「原是我為在我臉上留下這道傷痕的男人命人以極鐵鑄造之神兵,無奈卻無機會使用,今日,我敬重你的膽魄,特例用它與你對決。」
「廢話少說,」 丁龍輕哼一聲,道:「動手吧!」
「喝!」 一聲沉喝,刀劍交鋒,所為的,皆是時間,明知實力懸殊,丁龍豁盡全力,欲將帝國軍拖住,寒刈神兵無敵,威力萬鈞,使人心生寒意,丁龍心知肚明,即以技巧代替力量,連接万力丸數刀。
刀劍纏鬥數刻,丁龍強忍傷痛,早有壓倒性贏面的万力丸驚覺對手竟然一時難取,不得心生讚嘆,難分難解之戰,卻漸有英雄惜英雄之感。
「呃!」 再接一刀,丁龍傷痛再添,一聲清脆,劍,被斷,鮮血飛濺,身子被勁力向后震飛。
倏然,半空中,丁龍孤注一擲,朝對手方向舉掌,一支袖箭自袖中飛射而出,破風疾行,万力丸眼快刀疾,一刀將箭斬斷,殊料!
箭頭竟忽然破碎,碎鐵散飛而出,万力丸急忙轉刀再擋,卻仍被碎鐵擦傷身體數處,帝國士兵毫無防備,遭殃之人不在少數。
「喝!」 「呃……」 一聲沉喝,万力丸橫刀拔足再攻,丁龍甫落地定身,亦無兵器防守,寒刈橫劃其身,兩人擦身而過,風止人靜,只見兩人背對而立。
「勝負已分!」 万力丸收刀入鞘,沒有回頭,沉首閉目道:「來人,繼續追趕!」
「唉……」 手一放,半截劍鏗然落地,帝國軍浩浩蕩蕩離去,佇立的背影,卻只能沉默地任其離開,一聲嘆,是為身為武者,卻敗戰在此之嘆,更是為身為人父,卻無法與子相認之嘆,拳頭緊握,雖早知結果,仍恨自己無法為愛子多爭取一些時間,鮮血,幾乎流盡,意識,漸漸模糊,丁龍用盡剩餘殘力,勉強轉身,只為一望愛子離去方向,昔日回憶一一浮現眼前,驀地,熱淚滴落,首沉下,一代梟雄終於氣絕。
「嗚……!」 皇宮一隅,倚窗的女人,默望蒼天,雖無法言語,卻瀾潸淚下,傷心欲絕,似已知摯愛驟逝……
「呃!」 山道上,王凌霄揹著武墨承持續急奔,途中,武墨承突然一陣心悸,不自覺朝後方望去。
「陛下,怎樣了?」 「沒……沒什麼……」 面上雖裝作沒什麼,但武墨承心中似知,親生父親恐是凶多吉少。
「他們必定跑不遠,搜,給我仔細地搜!」 「糟,是追兵!」 突有聲音傳來,王凌宵聞言,猝覺追兵趕來,立即縱身一躍,掠入草叢中,屏氣凝神,以防被發覺。
猝然間,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又近了,隨聲,從草叢隙縫間,卻見數十名帝國士兵奔至。
(真是帝國軍!父親吶……) 「唉!」 武墨承見追兵趕至,心知父親恐已身亡,沉下了頭,連連唉聲嘆息。
「陛下,請放心吧!」 王凌霄見武墨承臉色不對,連忙安慰道:「臣必會保你周全,平安返回君臨。」
「呃!嗯……」 武墨承見王凌霄似有誤解,卻又不便點破,只好佯裝笑容應允。
此時,忽聽見遠處有人高聲喝令,跟著帝國士兵止步,腳步雜沓,竟在此處開始分隊搜索起來。
武墨承大驚道:「這……莫非他們已發現咱們!」
王凌霄安撫道:「請陛下放心!見不到的。」
(不過,若再停留,可就難說了……) 心意打定,王凌霄伸手緊緊握住武墨承的手,低聲道:「請陛下跟緊臣,別跟丟了。」
不知在草叢中竄了多久,撥開草叢,卻見不遠處有間草茅,此外別無藏身之處,耳聽追兵愈搜愈近,王凌霄心中自然有數,手一拉,牽著武墨承朝向草茅走去。
越過籬笆,推開板門,見屋內無人,屋角里堆了不少農具。
兩人似鬆了口氣地倚靠著牆邊坐下,王凌霄道:「陛下,追兵一時半刻應該也搜不到這邊,咱就在此地稍作休息吧!」
「嗯。」 經過一番折騰的武墨承自是猛然點頭,表示同意。
倏然,突傳一陣腳步聲,愈行愈近,王凌霄目露兇光,立即提劍戒備,隔了一會兒,板門忽被推開,王凌霄劍鋒亦至,一聲尖叫,卻讓他瞠目結舌,當場愣住,因為,此時此刻劍鋒所指,竟是一名妙齡女子!
次回予告: 落難的兩人,初會的姑娘,是吉?是兇? 王潮之計,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次回,『龍凰會』! 你能夠戰勝心中的恐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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