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6/05/10 21:20:00瀏覽339|回應0|推薦0 | |
「人生只有這兩種選擇嗎?」 「戰士的選擇就這兩種。」棘兒但凡和母親一來一往說超過十個字,就會落入守勢,守著站不住腳的立場。她曉得母親再來要說什麼。如果只能贏來別人的畏懼,又何必為了當個戰士打得那麼辛苦?可是她的母親僅只閉著嘴,神色蒼白而驚恐,教棘兒在蓄勢待發的怒氣上疊加歉疚。兩人從以前就是這麼回事。 「妳不滿意,隨時可以回家去,」棘兒怒道。 「我想替唯一的孩子送行也不成嗎?雅威司父說,妳這一去,可能就要一年。」她母親話聲顫動,讓人聽了生氣。「如果妳回得來的話——」 「別擔心,我的小乖乖!」忽地一隻手勾住了棘兒的肩膀,嚇了她一跳。幾天前旁觀棘兒與布蘭德打鬥的那名古怪女人,將僅餘灰色髮根的頭伸進了棘兒和母親之間。「睿智的雅威司父已經把教導妳女兒的責任,交到了我靈巧的手裡。」 棘兒沒料到,自身情緒有辦法更低落,但諸神還是找到了法子。「教導?」 那女人將兩人抱得更緊,渾身氣息夾雜汗味、薰香味、藥草味、尿味,教人聞了頭暈。「我來教,妳來學。」 「您……是哪位?」棘兒的母親焦慮地打量著這名衣飾破舊的女人。「是走哪一行的?」 「近來,走的是小偷這一行。」這話讓棘兒的母親更加焦慮,到了驚駭的地步,那女人見狀又一派輕鬆地說:「不過,我也是個老練的殺手、航海家、摔角手、占星師、探險家、歷史學者、詩人,還擅長勒索及釀酒……也許漏掉幾項,記不得了。至於身為靈驗的業餘預言家,就更不必提囉!」 老女人從柱子上刮起少許新鮮鳥糞,以拇指試探了一下質地,還仔細聞了一聞,彷彿正要放入嘴裡嚐嚐,卻又打消了念頭,而將穢物抹在破破爛爛的披風上。 「不吉利啊,」她抬頭凝望盤飛的鷗鳥,咕噥道。「前頭說的各種本事之外,還得加上無人可比的一項……」她充滿暗示地搖了搖臀。「也就是,談情說愛之術。我的小乖乖,看吧,這年頭女孩子感興趣的事項,少有我稱不上極具資格,可好好指導妳女兒的。」 老女人一番話,聽得棘兒的母親啞口無言。如此難得的一幕,原該讓棘兒大感痛快,但她活了十來年,唯獨這一次也跟著啞口無言。 「棘兒.巴圖!」盧爾夫以肩膀在忙亂的船員中擠出條路。「妳遲到了!扭著妳沒肉的小屁股到碼頭那邊,開始搬麻袋。妳的朋友布蘭德已經……」他吞了吞口水。「我不知道妳有個姊姊。」 棘兒沒好氣地動了動舌頭。「這是我老娘。」 「不是吧!」盧爾夫想理順棕灰相雜的糾結鬍子,卻徒勞無功。「您若不嫌棄平凡老戰士的稱頌,我就斗膽說一句:您的美貌為碼頭增光,好比黃昏時的一盞燈。」盧爾夫瞥了眼她胸口的銀製鑰匙。「您的丈夫想必——」 棘兒的母親並不嫌棄盧爾夫的稱頌。甚至可以說是雙手緊抓著不放。「死了,」她隨即答道。「我那口子入土八年了。」 「聽了真教人難過。」說歸說,可實際上盧爾夫的口氣一點都不難過。「我叫盧爾夫,是南風號的掌舵。這群船員或許粗野了點,但我很早就學到,和順的人向來信任不得。他們全是我挑的,都很清楚分內該做什麼。棘兒就在我鬍子底下划槳。我會用溫柔的心腸和堅定的雙手來指引她,當成女兒一樣。」 棘兒翻了個白眼,卻只是白費勁。「您有孩子?」她母親問道。 「有兩個兒子,但已好多年沒見面。諸神讓我和家人分開太久太久了。」 「有沒有可能讓諸神也把你和我的家人分開?」棘兒嘀咕道。 「噓。」她母親噓了一聲,目光則從沒離開盧爾夫,尤其盯著他戴的那條環環相扣的粗厚金鎖鏈。「有您這等可靠的男人來操心我女兒在船上過得如何,我就大可放心了。希爾德雖然是個棘手的孩子,卻也是我的一切。」 盧爾夫雙頰紅潤,這是吹多了強風,以及顯然喝了不少帶勁麥酒的緣故。即使如此,棘兒仍覺得盧爾夫的臉紅了起來。「說到可靠不可靠,很多人可不這麼認為呢。不過您女兒在船上的生活,我保證會盡全力照顧。」 棘兒的母親面帶傻笑。「要不然我們之間還有啥好保證的呢?」 「諸神在上啊。」棘兒轉身走開。比他人的過分關心更教她痛恨的是,對她視而不見。 織禱使布林尤夫殺了一隻不知為何而死的牲畜,將鮮血塗在南風號船首獸像上,雙手由指尖到腕部都染紅了。他以哀戚的語調向諸神祝禱,包括汪洋母神、尋覓航道之女神、引導弓箭之神,和好幾十個棘兒聽都沒聽過的小神。她一向不熱衷禱告,也很懷疑天象對禱詞會多有興趣。 「一個女孩子家怎會和愛打鬥的船員湊在一起?」 棘兒轉過身,瞧見有個小夥子偷偷摸摸走來。來人身形細瘦,兩眼有神,一頭棕黃色亂髮,尖尖的下巴,鬍子將萌未萌,俐落的動作帶點神經質。照她判斷,年紀大概十四歲。 棘兒怒眉以對。「你是說,我不該來?」 「挑誰不挑誰,可由不得我。」他兩手一攤,既不感懼怕,也未露輕蔑。「我只是在問,妳是如何到了這群船員裡頭?」 「別招惹她!」一名矮小精實的女人狠狠摑了小夥子一記耳光。「沒告訴你要找些有用的事情做嗎?」她領著小夥子走向南風號,若干銅製砝碼在她頸間的繩圈搖搖擺擺,看樣子,不是商賈,就是船倉管婆,負責財貨的衡度。 「我叫莎弗瑞特,」她邊說,邊把手搭在臀部上。「那個問個沒完的小子是我兒子柯爾。他還沒體會到,學得愈多,就愈了解自己有多無知。他沒惡意。」 「我也是,」棘兒道,「但我就算沒惡意,好像還是造成不少傷害。」 莎弗瑞特咧嘴而笑。「幹我們這一行的,有些就習慣這樣。這次隨行,我負責管理必需品、煮飯和看顧貨物。手可別亂碰,明白嗎?」 「我還以為這趟的目的是為蓋特國贏得盟友。我們也要載運貨物啊?」 「要載運的有毛皮、樹脂、海象的象牙,和……別的東西。」莎弗瑞特皺起眉頭,望向船桅附近以鐵鏈鎖住、圈有鐵箍的箱子。「我們首要的任務是為和平父神發聲,不過這大老遠一趟,花的錢畢竟是雷絲琳王后出的。」 「哈!這女人可是一生都不會錯過獲利的機會。」 「我為何要錯過呢?」 棘兒再度轉過身去,視線直直落於王后的面容,兩人相距不到一步。有些人遠遠看上去,更具氣勢,但雷絲琳恰好相反。她如朝日母神般閃耀,如鏖戰母神般冷峻,胸前國家財庫金鑰閃有微光,身後成群奴僕與侍衛,個個聽了棘兒的話一臉不以為然。 ...(待續) |
|
( 休閒生活|藝文活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