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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蔥與羅宋湯
2008/05/09 00:18:29瀏覽4517|回應3|推薦33



這是我妹的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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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宋湯的幾種作法,大致上都差不多。正統羅宋湯的關鍵材料,要放烏克蘭草原出的新鮮甜菜根,洋蔥原本是不加的。洋蔥的原產地在中亞,還有近東(土耳其)的地中海岸,後來才傳到世界的每張飯桌上。現在的羅宋湯,洋蔥是必備的了。切洋蔥的那股嗆辣,融入北國的傳統湯品,正是說盡了拜占庭與俄羅斯的古老往事。


自從亞歷山大征服敘利亞、巴勒斯坦和兩河流域以來,幾百年來,東方一直是希臘和羅馬人的夢土。它的財富、文化、豐富的歷史經驗,可以滿足許多人的幻想。終於在公元三百三十年,羅馬皇帝君士坦丁一舉把都城遷到了拜占庭,遠離了內憂外患瘟疫災禍那堆甩不掉的垃圾,重新做人。這個東羅馬帝國,一直維持到一四五三年才正式消失。地中海通往黑海,需要經過兩個海峽:先是達達尼爾,再是博斯普魯斯。拜占庭,今天的伊斯坦堡,就控著博斯普魯斯海峽。從拜占庭往北渡過黑海,順著聶伯河一路可達烏克蘭的大城基輔,那是俄羅斯史上第一個政府。這是公元九世紀的事。

俄羅斯統治者的祖先,是來自北歐斯堪地那維亞的商人。俄羅斯長久以來與拜占庭關係密切,經商、通婚、還有戰爭,糾葛很多。有一件事挺有意思,是俄羅斯的大公制定國教的過程,可以看出拜占庭文化的影響。那時俄羅斯周圍的國家各自的信仰不同,於是各國紛紛來廣告爭取。弗拉基米爾大公對羅馬教會沒有興趣,因為教廷凌駕政權之上,他不滿意。伊斯蘭呢,信徒不可以飲酒,剝奪了酷寒之地最大的樂趣。問到猶太教的時候,他對於那些戒律倒沒太大意見,但是當問到:"你們的祖國是哪裡呢?" 猶太人答曰:"在耶路撒冷,因為我們有罪,所以被上帝驅逐成為異邦人。" 大公又不願意了,他不肯接受流亡民族的宗教做為國教。最後還是自己實地體驗了拜占庭一場隆重而富詩意的彌撒之後 - 據他本人說,宛若天上人間 - 才定下俄羅斯信東正教的傳統。

這位大公的兒子雅羅斯拉夫,史上稱他作智者;在基輔城裡蓋了一座聖蘇菲亞大教堂,以紀念這樣的盛事,時間是在十一世紀初。它與拜占庭最著名的一座教堂同名,可是風格有相當的差異。

拜占庭的聖蘇菲亞大教堂,藝術史上稱頌是獨一無二的傑作,是東羅馬的查士丁尼大帝在六世紀建的。內部金碧輝煌,燭火照映昂貴的金箔與馬賽克鑲嵌畫,美麗的柱頭,就像是盛滿了新鮮花草的手編籐籃,生動細緻有如清晨才剛摘下來。壁上處處裝飾了渦形、葉形、十字形與八角星形的圖案。可別小看這些紋樣,它們的氣魄是很大的:綜合了希臘(旋渦 花葉),西亞(八角星形),加上羅馬的代表 - 圓、半圓和拱頂,共同成就了一個基督教國土(十字)。龐大的圓頂下方,有一圈窗格,穿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營造了一種幽暗深邃、莊嚴而夢幻的氣氛。我有一片CD《東正教的頌歌》,聽的時候,閉上眼睛,想像你身在那樣的場景裡,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教堂裡面雖是金光閃閃,教堂的外衣卻樸素得像是尚未完工。這是提醒人們:外在的一切不要講究,內心卻要像伊甸園一般豐盛燦爛。如果我們從空中俯瞰,它是一個”天圓地方”的概念,和我們中國古老的玉琮相比,精神是類似的。四方形的基座,擎著巨大的圓頂,前後左右往下而去,是許多層層疊疊的小圓頂,看起來就是很多張開的大傘,盛接來自天際的榮耀與賜福。

而基輔的聖蘇菲亞教堂,光從外衣看就有很大的不同。通體素白,大大小小的圓頂變形了,成為深綠色的洋蔥,群聚一起,每個洋蔥頭頂再加上尖尖細細的、金色的迷你洋蔥塔。圓頂的體積小了許多,整座教堂的外形也顯得高瘦。這種變化是為了適應北方的氣候,免得積雪太厚壓垮屋頂。我想,靈感應該是學習大自然而來。寒冷地帶的民族多崇尚白色金色的組合,這是在反映雪景 - 白茫茫的大地上閃爍微弱的陽光,高聳的身形,遠遠看去就像一小羣針葉林,歡迎雪鴞佇立。一個好的建築物,總是希望能與環境融合。裡面也不一樣:雖然也承襲了奢華的作風,不同的地方,是大型的聖像畫佈滿壁面,粗頸、大眼、保守嚴肅,眼底流露出堅毅和悲憫,望著前來尋求安慰的人們。

回想柴可夫斯基,還有拉赫曼尼諾夫的音樂吧。那種令人絕倒的華麗深沉,混合眾多的洋蔥聚落,共同營造出一個童話仙境。這是藝術上隔離演化的好例子。小小的洋蔥,飛躍到俄羅斯的上空,日光之下,看起來多麼溫暖,是藝術送給人類最好的禮物。

這裡介紹一種羅宋湯的作法:
* 奶油溶化,加青蒜絲、包心菜絲、胡蘿蔔絲、甜菜根絲(可用罐頭)。炒軟。
* 罐裝蕃茄碎,牛高湯,甜菜根汁,糖醋煮沸。小火15分鐘。鹽、黑胡椒碎調味。
* 上菜前,每一碗湯汁上加一小匙酸乳。

羅宋湯源自俄羅斯、波蘭,因多出產甜菜 (他們另外有一種紅菜湯,也是用甜菜根,不過那是清燉的) 。冷熱食皆宜。加酸奶是為了調和甜菜根的甜味,也為了色彩之美。甜菜汁液是玫瑰紅,搭配奶白,裝飾一兩葉新鮮香料,真漂亮。蔬菜內容可自行調整,有的人加牛肉燉煮,或添上馬鈴薯、洋蔥,這是我們比較熟悉的味道了。

厚油、肉多、酒烈、蔬菜少,就是俄羅斯美食的精神。

【中英名詞對照】
* 達達尼爾:Dardanelles
* 博斯普魯斯:Bosporus
* 聖蘇菲亞大教堂有兩座:(1) Hagia Sophia in Istanbul; (2) St. Sophia's Cathedral in Kiev. (Sophia 源於希臘文,是智慧的意思)。
* 雅羅斯拉夫:Yaroslav I the Wise.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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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ow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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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ps!!!
2008/05/14 12:01
Where's potato??? 
北橋客(northbridge) 於 2008-05-17 20:21 回覆:
倒數第二段有提到馬鈴薯。哈,必定是個愛吃薯條的

普希金 酷不停囉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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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l food and sole food
2008/05/14 07:35

Informative and yum

北橋客(northbridge) 於 2008-05-17 20:20 回覆:
貼這篇的時候,我老婆做了羅宋湯,可是我因為禁食(隔日要抽血)而無口福。

李四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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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blabla
2008/05/09 16:45

北橋客,你們兄妹兩人的文風真接近,文筆也滿類似的。更令人欣羨的,是你們觸角的深度與廣度,讀你們的文真是讓人感到精神愉快!

甜菜根有一種土味,做沙拉生吃時我們家的人都不愛。也許該試試做湯的滋味。

北橋客(northbridge) 於 2008-05-09 22:42 回覆:
有你這位讀者,也讓人精神愉快(你的文章更是提神良劑)

其實我辨味不精,到底有沒有吃過甜菜,也不知道,可算老土。感謝老妹,願意寄些文字來,讓我附庸風雅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