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人在生病的時候往往特別脆弱,一通來自杜子健的電話,讓崔明芬做了抉擇,她講電話的當下,學長正在廚房的那頭,為正在病榻上的她準備晚餐,她虛弱、她疲憊、她痛苦、她無助。她拒絕了杜子健,她哭泣,她哀傷,她在「對不起」聲中掛了電話,於是她做了選擇,她接受了學長的愛......
文/蘭若精舍.柳藏經
他一直在等待未來,但未來始終沒來!
2003年11月16日,台北101開幕的第一天。他一個人出現在人潮之中,想要看一看世界第一高樓開幕的熱鬧。對於這一天的心情是閒適的,他沒有特別的期待,沒有特別的盼望,一個人走在街上,人群的擁擠讓他感到有些窒息,讓他頻頻拿起礦泉水喝著,以舒解秋末午后的燥熱。
沒想到在這二十五萬的人潮之中,竟然還會遇到她!他一個人走著,突然眼前的一個小女孩聲音清脆的叫著人,而另一個回應的聲音,卻讓他心頭一顫,他幾乎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叫道:「明芬~?」
那個女子手牽著小女孩,如流瀑的長髮一撩,面露出皎好的臉孔,如深洋凝碧般的雙眸對看著叫著她的男子,她遲疑了一下,像是從遙遠的記憶中回應著說:「你是子健?」沒錯,杜子健遇見多年不見的崔明芬,似乎就該在101相遇,舊情人終於又再次重逢!
兩個人有些尷尬的笑容,還是明芬主動的開口說:「子健,多年不見,一切可好?」杜子健摸摸後腦杓,微笑的回答道:「好……還…不錯!這是妳小孩啊?很可愛呢!」說完,便蹲下去摸摸她的小臉,小女孩似乎有些怕生,趕緊躲到崔明芬的背後,雙手抱著明芬的大腿。
「來~小茹乖,快叫叔叔!」明芬拉著小女孩又繼續說:「子健,這是我姐姐的小孩。」杜子健好像如適重負的說:「她跟妳長的好像,真的好可愛!」崔明芬微微一笑似乎好像知道杜子健在想什麼,卻也不好表示什麼。
十年前的冬天,杜子健正在小金門當兵,距離退伍還有101天,即將在軍中「破百」的他,心情有些雀躍,也有些焦躁,面臨三個月後就能離開軍旅生涯,那種即將重獲自由的感覺,也只有當過兵的人能夠想像。
那一天他趁著休息的時間打電話,在金門的公共電話總是排著長長的人龍,而且清一色都是身穿草綠色制服的阿兵哥。
「喂~明芬嗎?身體好一點了嗎?」……「還有一點咳嗽?妳要好好休息,天氣很冷,妳要多注意保暖,藥要準時吃!」……「什麼~妳不要哭嗎?妳也知道我人在金門……我不是不想妳,求求妳……我很快就要退伍了,我真的沒辦法現在到妳身旁陪妳,」……「明芬~明芬~喂~喂……」杜子健他被崔明芬掛斷電話後,心情激動的作勢要敲打電話,後面排隊的阿兵哥看情形不對大叫:「你在幹什麼!」一群人蜂擁而上架住杜子健,嚷嚷叫著:「你不講電話,我們還要講呢!」心情大恚的杜子健一路狂跑到附近的蓮湖大哭。
那一年人在紐約唸書的崔明芬,是在杜子健入伍之後,同時也決定出國進修。大雪紛飛的紐約市,一個人的生活相當辛苦,還好有同樣來自台灣的學長悉心照顧,除了噓寒問暖外,日常的交通接送,以及日用品的採購,讓明芬倍感溫馨。
也許,人在生病的時候往往特別脆弱,一通來自杜子健的電話,讓崔明芬做了抉擇,她講電話的當下,學長正在廚房的那頭,為正在病榻上的她準備晚餐,她虛弱、她疲憊、她痛苦、她無助。她拒絕了杜子健,她哭泣,她哀傷,她在「對不起」聲中掛了電話,於是她做了選擇,她接受了學長的愛。
十年後的此刻,台北101的戶外,杜子健看到他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他卻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突然他覺得過去的等待,一點意義也沒有。忽然間他想通了一些事,他對著明芬說:「其實我一直都在等待妳,真的!是該結束的時候。」說完,他一個箭步與崔明芬擦身而過,頭再也沒轉回過的離開。
一滴水靜靜的滴落在小茹的臉上,小茹撫著臉往上看,明芬的臉上正流下了淚水,明芬哭了,像是十年前病榻上的心情,但這一次卻是杜子健決定割捨這一份曾經擁有的愛情。佇立在台北101的明芬,突然覺得台北的街頭,好像飄起那年紐約的雪那樣的冷,也許曾經深愛過,才會有失戀受傷的感覺。
我曾經看過女人的等待,是等待她的男人能夠「回頭」、能夠「改變」。而男人對女人的等待,卻是等待一種「感覺」,一種曾經期待或擁有的感覺,「感覺」對其他人而言是空洞的,對當事人卻是實在的,一旦感覺不在了,男人就會毫不眷戀的離開。我相信只要是真愛都值得等待,任憑時光荏苒,我都會持續不悔,如同徐志摩一樣,為得一「靈魂伴侶」而等待下去的。
然而,杜子健不愛崔明芬了嗎?也許吧。見到她後,他的情緒已經潰決,他已經對過去的自己有了交待,現在他想追求的是「現在自己」的未來,而不是「過去自己」所等待的未來。隨著華燈初上,台北101大樓亮了,在杜子健的心中也清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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