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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9/13 02:24:10瀏覽3916｜回應2｜推薦2 | |
音樂家善於捕捉存於萬籟中的感動，然後轉化成躺在五線譜上的豆芽。當演奏家將儲存在五線譜間的韻味，以高高低低的音波釋放出來，藉著彈動耳神經，觸動人們內在的心弦，讓他們在腦海中重現那份原汁原味的感動。 畫家則用那雙銳利的眼，藉由心靈發射出來的光線，掃描透穿人間百態，將隱藏事物中深處的真實照出來。再經由作畫技巧，用那無窮無盡、繽紛燦爛的色彩和曲線複製那一霎那的影像，同時也將那份原味急凍，保存起來。當你觀看畫家創作出來奇妙變化的構圖，你的視網膜將光線重新組合，激發出自靈魂深處的熱，解凍那樣令人心腸迴盪不己的真實情境，讓你的心境好像靜止的池水，被投入的石頭激起一陣陣漣漪。 哥雅是位十八世紀的西班牙藝術家。他很厲害，眼睛能夠像照相機鏡頭般準確的抓取各方各種的影像，然後很巧妙的天衣無縫地的組合，如實的畫出來，這使得他名聲大噪，周旋在皇室和教廷權力核心間，結識五湖四海的VIP。 人類才由蠻族統治的黑暗時代走出來，羅馬天主教教廷便和宮廷王室緊密結合在一起，以聖經教義和軍事政權牢牢控制人民。依據聖經，信徒要服從神設立的政權；具體作法是教廷在各邦國中設立宗教法庭，主宰人民的意識。當然，偶爾也提供宮廷剷除異己所需要的罪名。 這讓哥雅所在的西班牙皇室甘心樂意配合，共同嚴密鉗制老百姓的思想。在魚幫水，水幫魚的愉快合作下，西班牙教廷猶如明朝的東廠，擁有全然剝奪人權的權力。顯明的例子，在審判伽利略的案子中教廷大獲全勝，還能使得堅持真相的硬頸科學家們，默默的低頭｢認錯｣。 羅倫佐神父是教廷裡的權力核心中的一員。他既年青、上進也很虔誠，深得教皇的喜愛。信仰上帝是他的人生價值核心，所以當他看見西班牙普羅百姓開始有信仰異教的風向，極力主張嚴厲手段來捍衛上帝的國度。就是回到往日動輒燒殺，任何被懷疑有巫術行徑異教徒的激進路線。 哥雅畫約很多，人很忙。例如，要幫人老珠黃的皇后畫出騎馬出獵全身像。除了要將皇后的｢年輕美貌｣畫出，但不能讓面容｢失真｣，這真是有點為難。在忙於橫越技法難關的時刻，他還是收取這位年輕有為羅倫佐神父的酬金，幫他繪幅全身像。雖是打了折扣，可是當神父表示希望能畫出手部細節時，哥雅不客氣的估價說道：畫一隻手要額外收費九百元，兩隻手便宜點，算一千五百元。神父聽後收起笑容，赧然地說：我的手還是畫在袍袖裏好了。 茵妮絲是位天真美麗的富家女孩。宗教法庭注意她有一陣子，因為她爸爸在民間有錢有勢。有天她在酒館荒飲作樂，卻因為厭惡豬肉，眾目睽睽下勃然拒絕吃乳豬肉。這時宗教法庭的特務逮到機會，誣陷她奉行猶太教戒律，進一步派人到家，押她下獄。強迫她赤身受審，不但脫著精光，讓審訊員邊審邊｢欣賞｣之外，還被倒吊起來，使她手臂撐著身體，達到快要扯裂的肉體痛苦極限。她受不了，「承認」所有的誣告，接下來被打入宛如陰間的黑獄中。 茵妮絲的爸爸因愛女被捕下獄，心裡著急如失火般不知所措。透過哥雅的人際網，他知道羅倫佐神父可以進入黑獄，有機會見到面，救她的女兒，於是請哥雅出面邀他到府上晚宴。 當宴席進行中，爸爸開口請求羅倫佐神父幫忙救她的女兒。羅倫佐神父當場拒絕，因為她已經認罪，無法挽回。此時爸爸突然變臉，忿忿然說她是被逼供的，怎能如此取證，草管人命呢？羅倫佐神父回說：若她是無辜的， 神必然保護她，使她堅守意志。哥雅列席陪客，此時聽了覺得大局不妙。 果然不錯，茵妮絲的爸爸使了眼色，周圍的僕役就立即緊緊關上宴會廳所有門窗。湧近押按著羅倫佐神父，也把他像茵妮絲所受到的酷刑一樣地倒吊起來，體認手臂快要撕裂的痛苦。不但如此，還要他在一份承認他是黑猩猩雜交生出來的雜種文件上簽字。茵妮絲的爸爸諷刺的說：神是不是也應該保護你，使你堅定意志，不受到傷害？羅倫佐神父實在承受不了那種劇痛，俯面大哭，痛苦的在文件上簽字，於是他有了把柄落在爸爸手中。若他不營救茵妮絲，文件就會到主教的手中。哥雅呆呆的看這一幕，嚇得口閉舌僵。 羅倫佐神父到獄中探視茵妮絲，當他見識她那脫俗的美色，也看見了她那一絲不掛的身軀。茵妮絲看見羅倫佐神父，好像是漂浮在大海中望見浮木般，緊抱著羅倫佐，也接受他的愛撫。這讓他的情慾被引發出來，不能被控制，於是兩人就一次又一次的發生性關係。最後，茵妮絲產下了和她容貌一模一樣美的女兒：艾麗西亞。 當然在女兒生出後，一切事情像紙包不住火般暴露出來，茵妮絲關入瘋人獄，孩子被當局轉送到孤兒院。羅倫佐在東窗事發後，亡命到法國；哥雅畫的他的像，也被教廷當眾羞辱割裂，扔進火中化成灰燼。 這時候人類歷史上發生了前所未有，天翻地覆的民主革命。 在說出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主張公民權的伏爾泰，和提倡人人生而平等｢天賦人權｣ 盧梭的啟蒙下，首先在法國點燃革命風潮。自由、平等、博愛的信念隨著拿破崙的法軍節節勝利，在歐陸四處散播，將傳統封建社會中統治階級的皇室、貴族、主教的權柄繳械翦除。宗教法庭當然崩潰瓦解，主教和教士們一一的被帶到大庭廣眾人民面前接受審判。 當拿破崙的法軍攻破西班牙，進入馬德里，所有宗教犯被解放，茵妮絲也在其中。此時羅倫佐已經是位法軍將領，也是揭櫫民主革命信念的化身。藉著民主之名，他在大眾面前侮辱拷打宗教法庭的主教和教士們，將往年受的屈辱，回報到他們身上。 哥雅這時候聾了，他不能聽見聲音，只能用打手語方式和他人溝通。聽不見聲音，卻讓他的心更為敏感，更能細細體察出來，人聲所淹蓋的原意。他作畫的風格也越來越有｢作風｣，已經不再拘限於將人們的形象、姿態詳細寫實的描繪出來，而是要畫出他們在心思裏隱藏的靈魂。 羅倫佐在法國娶了太太，生了孩子，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天哥雅來到他的行館，找人打手語翻譯，提醒他過去發生的那段情。羅倫佐雖然已經和茵妮絲很久沒有見面了，也許心中多多少少還有那份情，但是他又要掩蓋這段情，以免破壞他所獲得的成就。茵妮絲經過十多年的關禁，精神有點錯亂，於是他順勢將她安置到瘋人院，想推卸照顧的責任給瘋人院。卻忘不了他和她的女兒，經過輾轉曲折的尋找過程找到女兒後，卻發現她是個妓女。在要為她好，又不能妨礙自己的前程唯一的出路，就是將艾麗西亞送到美國。 他派了耳目觀察這群妓女，在某日的下午軍警突襲強押她們要送到美國。在押送的途中，卻被英軍攻擊打散，女兒也從此消失在人群中。 英法百年戰爭開打，四面楚歌的法軍陷於苦戰失利。西班牙王室在英軍的協助下，收回了政權。羅倫佐在英軍入城時，出走不及被俘擄。 這時候宗教法庭又復活了。 在大眾面前，主教告訴已被拷打折磨不成人形的羅倫佐：只要你認錯，在主的面前悔改，承認以往對拆毀宗教法庭所作所為是錯的，那你還是我的弟兄，我們不但赦免你，也讓你恢復自由。 羅倫佐冷冷回應：別想。 主教叫劊子手在他脖子上架上木塊，說如果還不認錯，就要行刑了。看上帝的份上，你趕快認罪吧！ 在嘈雜鼎沸的人聲中，他依稀辨認出來茵妮絲呼叫著他的名字。羅倫佐費力將他僅餘的力氣瞇起了眼，模模糊糊的打量四周的人群。他看見了茵妮絲，和她在路上撿到的一位戰亂中走失的嬰孩。她以為那嬰孩是艾麗西亞，因為她離開她的時候還是這麼小。茵妮絲抱著孩子遠遠地向他揮手，他幸福的笑了，滿足的閉上眼睛。這時劊子手一雙粗粗的手掌握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喀擦一聲，羅倫佐斷了氣。隨後屍體被拋置在一部破爛的拖板車上，由老馬喘氣拖行大街小巷示眾。茵妮絲此時一手抱著｢艾麗西亞｣，一手失魂似的牽扶冰冷的羅倫佐隨著板車走，她那被夕陽照著斜斜長長哀傷的身影，和板車一同融合消失在模糊的地平線裏。 羅倫佐思想有了大轉變，寧死也不屈從。和那時在受不了酷刑，放棄他對宗教的信仰，在黑猩猩文件上簽名的時候已經不可言喻。說起來人若是貪生怕死，是因為還沒有找到超越生命的寶貴信念來付出。在這離奇人生中，他尋到了一個比生命還要珍貴的信念，總算沒有虛晃此生了。 電影末後放出哥雅的畫作，風格也徹底的轉變，本來可以將人如同照相般栩栩如生的畫出來，卻繪成一群五官如鬼魅人群的版畫。哥雅以冷靜的旁觀者角色來作畫，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事情中，他看見了人的內在根本，是那樣的醜陋，如同鬼。 也許，這就是這部電影原名 Goya’s Ghosts 的含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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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