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福園參加告別式，有時應酬成分多；有時理性地以自然變化過程看待這人生最後儀式，沒有摻雜太多個人感情；但大多時候是感性的，因為曾經認識，有或深或淺的交情，尤其共事過的。看著遺像，想起這些人生畢業典禮上的主角種種過往，不知不覺紅了眼眶，對白蘭阿姨更是如此。

靈堂裡擺設各種素雅白花，正是白蘭阿姨平常喜歡的顏色；參加公祭的朋友很多，這是白蘭平時熱情待人，急公好義，廣結善緣的結果。女兒為她拍了紀錄短片，在公祭開始播放，有各階段的照片、親友的訪談…訴說了白蘭豐富的人生；尤其是臨終前的親筆自傳，雖有塗改、添註，但筆畫有力，就像白蘭阿姨一貫微笑的慈容，那麼令人熟悉，想見白蘭阿姨坦然面對人生終點的從容自在，讓我抑不住流下淚水。

在宜中學務處共事三年裡，白蘭長我二十多歲，像長輩或大姊，時常垂詢和照顧。她經手的文書，嚴謹不苟，一字一句都很用力，不是娟秀的閨閣，倒有豪邁的氣象，令我印象深刻。即使在我離開學務處後，見了面也是熱絡如昔，執手噓寒問暖；後來我結婚所買的房子，就是白蘭介紹，沒有取分文仲介費。房子位在郊區，離學校三公里，時時有鳥鳴蛙鼓，寧靜又安全。

白蘭退休後，偶爾透過我洽詢家扶中心的需要，捐輸白米等物資，我因此知道她鳩集朋友、企業家的財力物力，一直在到處做好事。

十多分鐘的紀錄片裡，我訝然知道她在宜中竟工作了四十二年，從小姐到大姐，從大姐到阿姨，一生重要時光都在宜中兢兢業業，其中必有甘之如飴的態度，才能始終保持為人處事的熱情。從不論是獨照，或與親朋子女合照，盡是微笑的影像，我可以了解白蘭阿姨七十六年的人生裡，是既以與人己愈多的豐美精彩。我揣想，在知道自己的人生盡頭前，能從容寫下自傳，又充滿許多感謝朋友家人的字眼，那是多麼透悟，多麼坦然和尊嚴。

走出告別式，抹抹潮潤的雙眼，雖然知道生死是自然且必然的形式，但難以不對來去無常興起不捨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