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等待


陽光普照的初夏，一腳跨出車門，倏地而起。
舞台落幕由上而下，光線漸失，漸失，
越來越暗，越來越黑 ……
黑夜在午後到來了？
全身不聽使喚，與窗台打聲招呼，急速而過。
血液伺機衝到腦袋瓜後，緩緩恢復了知覺，
隱約聽到大地的呼吸，
光，微微地、慢慢地跑回眼前搖晃，
提醒自己別忘了喘息。

迷迷糊糊又進車裡，兩旁景物無意駐留，
聽不見加油吶喊聲，
也沒有水在耳旁淅淅瀝瀝的回響聲，
試著捉回剛剛的黑影，
好像看到黑影揮手說再見，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

看到很多白色，
白色的床單，
白色的枕頭，
白色的牆，
白色的天花板，
連燈光也是白的 ……

東西都看懂，但組合起來卻是如此的陌生，
轉頭一看，各式各樣的儀器，排排站，沒見過 ……
一條長長的紙從這頭進去，
一枝筆像針一樣，跑來跑去在紙上跳舞，
舞步是快還是慢？
等紙從那頭出來時，
佈滿了腳印高高低低像山巔和山谷，
還是像一層層的聖誕樹?
尖尖刺刺的，好像扎著心 ……

陌生的聲音說著從來沒聽過的話，
做些不熟悉的動作，
突然一根針管插到手臂上，
鮮紅色拼命跑，拼命跑，跑到管子裡。

爸爸在一旁，表情沒見過，
還好有認識的臉孔，熟悉的聲音，
但是還是不記得發生的事情，這裡可能是醫院！
喔！還好我的頭還在！

媽媽和弟弟來了！
弟弟怎麼還是一樣的調皮？
還跟我開玩笑，有沒有搞錯？
問我，他伸出幾根手指？
少告訴他一根好了！
看到媽媽真好，媽媽沒有笑，也沒哭，應該還好 ……

不認識的人叮嚀緩緩下床，
被帶到另一個房間，
躺在一個小小平台上，
動了，動了，進入一個好小好小的隧道，
是不是像雲霄飛車一樣要啟動了？
沒有啊，又被機器吐了出來，有點失望。
又被帶到轉角房間的大機器前，
然後那個人不見了，什麼人都沒有，他剛剛說甚麼？
再出現時，給了一個杯子到廁所 ……

慢慢的想起來，窗台想接住我，可是我太重了，
不僅沒接到，反而碰傷頭。
喔！怪不得媽媽剛剛先看後腦袋瓜子有沒有開花。
回到原來的房間，說可以看電視，

等啊等！等啊等！爸媽望穿秋水 ……
至少有兩個節目過去了，
來了另外一個人，帶著一大堆東西，
弟弟又來攪和，要用訂書機訂大頭。
又過了好久，一個人跟爸媽說了半天話，
然後說，我可以換下醫院的衣服回家了！

兩年前五月的一個星期日，大少爺在游泳比賽後，突然昏倒，緊急送醫。耗掉一個下午後，查不出結果，醫院只好放行回家。第二天再約小兒科醫生，也看不出結果，但情況未明之前，不准運動。又等了三天，轉到小兒心臟科，詳細檢查，心臟一切都沒問題。最後斷定中暑，才解除運動的限制，一切恢復正常。

一個簡簡單單的中暑，被醫生們牽著鼻子走，等待中以為生了個心臟有缺陷的孩子被蒙在鼓裡十二年多。經過漫長的四天，分分秒秒的等待與焦慮後，始知虛驚一場。

上個月例行健康檢查時，游泳健將小少爺憑著能說善道的口才，說服了小兒科醫生，他的心臟有問題。檢查時，我被請出現場，不知道兩人對話是怎麼說的。等到請我入室時，醫生已經說出去看小兒心臟科的建議，但是並沒有運動受限的指示。

三個星期後，到了小兒心臟科，心電圖的測試一切正常，醫生斷定沒事，運動不受限制。為了安全起見，帶著 Heart Monitor (24小時心電圖)，萬一有事，可以隨時記錄下來心跳情形，醫護人員也可以監察。

小少爺帶上 Heart Monitor 兩天，在星期日晚上發現有異常的心悸情形，但不能確定。星期一忘了帶去上學，結果上課時又發生心悸，回到家還不時有現象存在，及時記錄下來，傳送給護士，來來往往依照指示傳了三次。

星期二上午，護士通知還要心電圖，希望能儘快傳送過去。打電話請學校幫忙找到小少爺，按護士的指示交差，後來護士來電，約下週二的複診時間。從那刻起，再度是心的等待 ……

伊涵   9. 4. 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