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幸好爸爸及時送到醫院，幸運撿回一條命。但壞消息卻是他真的中風了，而且右半邊的手和腳都癱瘓，沒知覺也不能動。

爸爸突然中風，讓家裡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特別是阿嬤不能接受唯一獨子生病倒下的事實，只要一提起來就忍不住紅了眼眶，老淚縱橫。

「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你爸怎麼會中風！他每天早出晚歸、做牛做馬的送貨，有時忙到連飯都沒吃，瘦巴巴的怎麼會中風！」阿嬤不願意相信，臉上因為擔憂和煩惱長出來更多皺紋。

「姊，什麼是中風？那醫生叔叔有沒有說……爸爸為什麼會中風？」國小一年級的敏貞對爸爸的病情一點也不了解。

「醫生說中風的原因很多，如果是工作太疲倦、長期熬夜或喝酒，都可能會中風。早知道爸爸生日那一晚就不要讓他喝酒……」敏秀自責的說。

「那爸爸會不會好？」敏貞嘟著嘴巴，已經開始想念的說：「我希望爸爸快點好起來，放假時再帶我去吃漢堡和薯條。」

「醫生說，我們要鼓勵爸爸多做復健，這樣他才能快點好起來走路。妹妹，我們以後要一起牽著爸爸的手，陪他練習走路。」敏秀和妹妹約定。

「嗯……」敏貞用力點點頭。姊姊的安撫，讓她臉上才開始出現一絲充滿希望的微笑。

這時爸媽房間內，忽然傳出「匡噹」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

「裡面又怎麼了？一定是你爸又再發脾氣……」阿嬤一馬當先的走向房間。

敏秀和妹妹趕緊跟過去。只見媽媽背對著門口，蹲在地上撿起被打破的瓷碗碎片。

「媽，小心被割傷，我去拿掃把來掃比較安全。」敏秀說。

「不用了！」阿紅一邊小心翼翼的撿起破碗，一邊叮嚀：「你們兩個不要踩到碎片哦！」

「爸爸……，你又在生氣了。醫生叔叔說，生病的人不可以愛生氣，不然永遠都好不了。」敏貞對著爸爸撒嬌。

「出去！你們、統、統、給我、出去……」李永雄揮著還能動的左手，口齒不清的咆哮。

自從爸爸中風以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脾氣暴躁、易怒又愛亂罵人。敏貞好幾次嚇得躲到阿嬤背後。

「阿雄，你這是在做什麼！孩子說的沒錯，你亂發脾氣又不肯吃飯，還把碗摔破，萬一割傷自己怎麼辦？」阿嬤心疼的說。

「那……最好！我、希望……快、快點……死！像現在這、這樣要死、不活的、的躺在床上，真是生、不如死！」

李永雄費力說完這幾句話，嘴巴四周已經滴滴答答流下一大灘口水，看起來很狼狽。他並不希望讓女兒看到自己的慘狀。

「你是一家之主，怎麼可以在孩子面前說這種沒勇氣的話！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替你中風。」阿嬤斥責爸爸，眼角跟著潮濕，籠罩在悲悽的情緒中。

「都怪我！不知道中風的人不能移動，那晚還一直想把老公拖回床上……，不然老公說不定還可以走路。」

聽見阿紅的自責，李永雄更生氣的怒瞪著老婆，好像把自己的中風怪罪到無知的老婆身上。

「媽，你又不是故意的，不要怪你自己了。醫生說幸好我們有在黃金三小時內把爸爸送到醫院，所以只要爸爸勤勞做復健，還是有機會能重新站起來走路。」敏秀拿毛巾擦掉爸爸嘴角旁的口水，鼓勵的說：「爸爸，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一定可以好起來。」

「你、你騙我！我……我知道我好不了，完、完蛋了！」李永雄一邊說，忽然像個小孩嚎啕大哭。

大人生病了，更顯得脆弱、無助。看到爸爸這副模樣，敏秀其實心裡很害怕。想到爸爸倒下的那一晚，只有她一個人跟著坐上救護車陪爸爸去醫院，當時那種害怕和不安，一直到現在她想忘都還忘不了……

凌晨三點多鐘，天色依然一片漆黑，馬路上人煙稀少，救護車奔馳在無人的街道，發出「嗚伊、嗚伊」刺耳的警笛鳴聲，讓人一顆心跟著都快跳出來。

她望著失去意識的爸爸，當下只害怕或許會失去爸爸，面對救護人員詢問爸爸的狀況一問三不知，卻又要偽裝出堅強的樣子。

現在又看到全家人一個個哭成淚人兒，敏秀心情就和親眼目睹爸爸中風的那個晚上，茫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