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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殖民主義殘害高教,928教授大出草
2012/09/24 11:56:17瀏覽6709|回應0|推薦26
【文/路仁教授】

1.

「大學生都沒熱情了...」世新大學賴校長在台上說。

秋日的午後,高教工會在生態綠咖啡辦「大學評鑑」座談,邀請評鑑中心處長與教授、校長對話,一番唇槍舌戰後,賴校長丟出問題,台下的教授們紛紛點頭。

走過五年高教評鑑後,教授們帶著慘痛記憶省思這段路。慘痛是像主持的南華大學周平教授那樣,交出評鑑報告後,腎功能已衰退,成為終生遺憾。慘痛是像評論的交大教授陳光興,系所評為待觀察,經歷多年申訴、監察院控告後,終於拾回清白,卻空耗三年時光。

雨在咖啡館外下著,館內大家議論紛紛,畢竟學生是教育主體,教授犧牲了五年光陰,卻換得學生的冷漠,那麼評鑑的意義何在呢?

「教授僅痛苦於高教評鑑,校長一年要面對42項評鑑,」賴校長痛苦掙扎地說,「但最後學生沒熱情了,教育部該想辦法。」

我猛點頭,但當賴校長提到要教育部想辦法時,我開始搖頭,恐慌氣息在胸口醞釀,瀰漫到全身。

我很怕台上的處長,真的把意見帶到教育部。每回教育出問題,教育部找學者專家想想後,往往想出更多問題。最初,學者們為提昇學術競爭力,想出了五年五百億計畫,卻讓學術研究量化、教學被輕忽。

在輿論壓力下,教育部開始重教學,要求各大學做教學評鑑,於是全國每個老師上完課後,得接受學生評鑑。當老師要求太嚴格時,學生便以評鑑分數報復,於是老師變成討好者,洪蘭教授到台大所見,學生上課吃雞腿、聊天、遲到的畫面,已普及至各校。

於是,業界開始抱怨大學畢業生態度差、不能用,當輿論要教育部想辦法後,教育部訂出實習指標,要各校產出量化數據,這是當今實習亂象的緣由。「當教育部要學生有熱情時,會怎麼做呢?」我看著賴校長的臉,很想制止發言。

我想到他在42項評鑑後,會多出第43項的熱情評鑑,而學校得更努力要學生在評鑑委員到校時,呈現更多熱情,然後把更多的學生問題埋入心底,等待入社會後爆發。


2.

「學生熱情為何不見了?」高中生求學時,往往被老師編織太多大學夢,以為高中後的大學是天堂,而明星大學,更是天堂內的仙境,等到進大學後,發現老師個個愁眉苦臉,如何熱情的起來?

台灣沒有熱情的老師嗎?林育誼,一位台大醫學院畢業生,雖有高收入,仍因熱情研究醫學,遠赴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隨大師研究,在38歲拿到博士。返國後在台大醫學院當助理教授,並在國際權威期刊Nature發表論文,宛如明日之星。

不久前,明星隕落,他以自殺結束生命。商業周刊說他成名後,醫界「大老」藉他光環申請研究計畫,他掛名出力而不堪負荷。一位曾熱情研究的學者,也許在國外覺得研究「累」卻有趣,在台灣卻覺得「苦」而無奈,而助理教授在台灣的階級文化中,確實沒有說不的權利。

但大老為何搶研究計畫呢?其實還是為了評鑑。台灣的學術圈已被學閥割據,它們像財閥或政閥一樣地搶奪資源,而計畫或論文數量的評鑑結果,都攸關學閥強弱,最下層的學者只好變成學術長工。

台灣沒有熱情的老師嗎?台上侃侃而談的周平教授不是嗎?「當學生哭哭啼啼來找老師,除了遞上衛生紙外,還要拿出表單趕快請簽名,以取得佐證資料,做為評鑑依據。」周教授說出被逼成偽善的無奈,那也是所有老師的無奈。

私校教授教學負擔重,如今如活在三代同堂的家庭,除了應付問題叢生的學生外,還要分出鉅大精力,應付教育部爺爺的關心。當老師被磨成沒感情、沒自發能力,只能接受指令控制的機械人時,談何熱情呢?

台上的陳光興教授,不是一個熱情的老師嗎?他遠赴韓國、新加坡當訪問學者,卻時時刻刻在思考著台灣問題,想從鄰近文化相似的國家中找答案。在講話中,他不斷旁徵博引各種文明現象,連結社會理論,有著探索知識、服務社會的熱心與熱情。

「評鑑委員發現我們系沒開統計學,馬上評為待觀察。但全世界做文化研究的,沒人開統計學,他知道嗎?」陳教授對系所發展方向被扭曲、熱情被澆熄,發出憤怒聲。幸運的是,他不屈不撓,終於獲得平反。

但不是每個學者都像他那樣,有著反抗的毅力,「我們不敢違抗評鑑委員,他要我們改課名我們便改,要恢復便恢復...」一位中部私校教授舉手埋怨地說,聲音從感慨慢慢地轉為高亢,最後化成委屈與激憤,迴盪於咖啡館內。


3.

「誰害了台灣高教?」問題在咖啡館內,沸騰地討論。台大教授在投影片中,指出來自美國的「新自由主義」是混亂之源。在參加多場高教工會座談中,我反覆聽到這名字,也曾去查個究竟。

新自由主義屬於右派,訴求自由市場的經濟,並減少政府干預,「台灣高教自由化了嗎?」我好困惑。「那不是新自由主義,」陳光興教授說,「台灣高教充滿政府干預、層層管制。」

我去過施行新自由主義的美國大學,感受過自由競爭的世界,但我覺得學者是在從事有意義的競爭,而非像台灣在比評SCI、SSCI、國科會計畫數等等死數字,與台灣的學術氛圍不同。

「那是新社會主義嗎?」我在台下,從右派想到了左派,也想起許多歐洲的公立大學。但它們很強調大學的公益性,不像台灣的大學這樣,隨時在強調績效性,忽略了大學的社會責任,與台灣的學術氛圍不同。

「那是新殖民主義!」陳教授在台上說,幾個教授與我認同地點頭。台灣的高教評鑑,盡管包裝了許多國外的學術理論,撕開包裝後,卻會發現它不是美國或歐洲的舶來品,而是本土的特產。

台灣過去經歷過太久的殖民,而學術一直在為殖民政府服務。等到國家沒殖民了,學者卻形成學閥在品嚐殖民他人的滋味,而學閥間競爭資源又需要一些依據,於是開始了量化的遊戲,也在自由台灣內,建立一個奴化基層教授的殖民地。

「你想繼續被殖民嗎?」若你已痛苦萬分,若你發現已失去人師的熱情,若你發現學生變得散漫冷漠,那麼你做為一個教育、研究工作者的意義何在呢?9月28日上午9點45分,讓我們相約教育部前,一起反抗學術殖民主義。

我們不需要像賽德克族一樣,以殺人頭來抗暴,但在學術殖民的現代,走出教室去為自已、為學術、為教育、為學生而發出吶喊,卻也是一位老師,當盡的社會職責。
( 時事評論教育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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