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台大電機所畢業後，到中壢的電信單位工作，因緣下到附近的聖德基督書院，上一位美國阿嬤的英文課，當是赫然發現學院的學生，英文說得比我好太多，她們發音純正地如美國人。

美國阿嬤在學院教書到老，陪伴無數學生成長，直到退休後，仍每晚邀學生到住宿處練英文，每分每秒地燃燒自己，直到十點學生返回宿舍時，她也才休息。

長久從農村生活來的慣性，讓我連說國語都有台語的餘韻，但因美國阿嬤的耐心，一字字地幫我矯正發音，使得我的美語反而說得道地。這些耐性，是我不曾在任何老師身上見過的。

爾後，我去清華念資訊科學博士時，在台北的基督書院當過一年的電腦老師，又發現學生們的英文發音，也是非常純正，勝過我去清華外文系修課時遇見的學生（至於文法，我就不知了）。

基督書院提供我暫住的宿舍，讓我夜晚可以在學校遛達，於是我又發現在台北基督書院，有對夫婦，每晚會分批邀學生到他們宿舍用餐，與學生練習英文，並從中傾聽學生心情的點點滴滴。

聖德與台北基督書院的學生，在當年都是聯考的失利者，但後來就業情況都不錯，英文好是很重要原因。我的英文不錯，可以跟美國人流利說話，後來也遠赴國外工作，與我念過名校沒關係，而是遇見這些特別的老師。

他們以超凡的生命力，涉渡人與人間耐心的極限，無怨無悔地在心靈的對岸點一盞燈，這些燈光至今還常在我心裡發熱，相信也照亮書院的學生到長久。

當然，每位老師對孩子的耐心對待，與媽媽對孩子，經歷折磨性的產痛，以及一日日養大後的心血或辛酸，是無法比擬的。可當孩子漸漸長大後，卻都遺忘這件事，甚至開始激怒父母。

身為老師，又有個特別的身分。父母認真愛護孩子，孩子不見得有感受，但老師真誠地關心、疼愛、尊重孩子時，孩子是會受影響的，也能撼動到家長無力所及的角落。

只是在混亂的教育環境，老師得付出更多。我去高中校園與學生對話，有些學生心思混亂，有些生命力旺盛，後者愛與我嘰喳地說話，談到最後，總會發現有導師或某課的老師，對他們特別用心。

人世間似乎只有老師的工作，才能在父母耳提面命無效時，可以接手去撼動孩子的心靈，挽留他走向歧途的腳步。有位高中老師說，她想脫離目前混亂的教育環境，早點退休。我問她退休後做什麼，她說可以去當志工等等。

但在校園，現在不就可以當志工嗎？聖德與台北基督書院的老師，願在課後花更多時間陪伴孩子，不就是更有意義的志工嗎？在亂世中行善不易，但找到智慧與方法、克服自己耐性的極限，做的事就特別地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