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                                                     

  住家附近的工地有一條母狗小花，初識牠時，在冷天剛剛產下六條小狗，對我無意間走近了牠的窩巢，即以強烈的悶哼來示警護衛。牠的「愛人」是小黃，與小黃交配生下小小狗的毛色，有母系黑裡透黃的條紋與纖細的身材，混和了父系的金黃色澤和壯碩骨架。很快地，就有四條小小狗被清早送羊奶的男子和幾位建築工人相中領養走了。

  小黃是這個地域的狗老大，一開始對於我的路過，抱著高度的敵意，因為常有無聊人士會持彈弓追擊牠取樂，經過幾個月的觀察之後，才對我稍稍放下戒心。年輕的小花卻很快就喜歡上我，遠遠看見我，就立刻奔過來歪斜著腦袋瓜子要求撫摸，如果不太搭理牠的話，隔天就會意興闌珊別過頭趴著，懶得多瞧人一眼。

  小花的熱情，也帶動牠的愛人將我列入好友名單，我的氣味成了小黃一家四口信賴的嗅覺記憶，常爭著用冰涼的鼻尖碰觸，或溼黏的舌頭舔舐得我手心發癢。

  漸漸地，小黃一家子會陪我散步一小段坡路，當途經隔鄰野狗群的領地時，剽悍的小黃狠狠地跟對方老大互嗆(我並不清楚狗群之間過往的恩怨，爭奪青春期的小花應是主因之一吧。)小黃很快就壓制了對方的熾焰，也順帶擴張新的疆界，沿途頻頻灑下尿液，或是在乾草堆摩挲身體遺留下氣味為記，我很擔心牠將來落單時要如何以寡擊眾呢？

  其實我並不曾餵養過牠們，而是在小花熒亮的眼珠中，透見牠隱藏的深深寂寞，我應該是第一個懂得用心撫摸牠的人吧。雖然我從小就懼怕狗，也不喜歡寵物的體味，何況還有蝨子、跳蚤會叮咬人，卻從小花的有情眼神裡，勾起我對動物的同理心和愛憫。

  這一段小坡路短短五百公尺，已經是牠們離家的最遠半徑了，當我揮手道別時，狗兒卻不懂得禮節為何物，早就低下頭在草地上忙碌打轉，東嗅西聞搜尋新的目標，完全忽略我的謝意，即使我頻頻感傷地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