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救了兩位校工

                                                童年台灣居回憶

                                                                                                李醫師口述   

       日人據台期間, 新竹州轄今桃園、新竹、苗栗三縣, 全州僅一所州立中學校 (小學後讀五年畢業), 即今新竹高中。 全州日人雖屬少數, 但是每年招收新生, 日人配額100名, 台人僅50, 台生間競爭惨烈, 難以想像。 一九三七年, 我公學校六年級, 父親為了使我考上新竹中學校 , 把我從台人就讀的南和公學校, 轉學到日人子弟就讀的通霄小學校, 並讓我寄宿在一位台灣老師宿舍, 隔壁住着日人公學校校長, 他有四個女兒, 二女兒小我兩歲, 小學四年級。近水樓台, 我們常在課餘週末, 相偕到校園散步。兩小無猜, 散步間, 她常鼓勵我努力讀書, 將來做醫師, 救人又賺錢。

      有一天, 我們在散步時, 看見兩位學校工友在大聲喧鬧, 指着辦公室外牆佈告欄內報紙上的日皇相片, 競相用閩南語粗話駡日皇。 當時, 日皇在日本人心目中, 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侮辱日皇, 就是罪該萬死。 沒想到這個日本女孩, 竟背着我到警察局報案, 那兩名校工, 自然免不了被抓到警局受刑警審問, 在酷刑之下, 堅不吐實, 他們知道事態嚴重, 如承認, 極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刑警在審不出結果後, 把我叫到警局, 在那小小年紀, 我也深知日警的殘酷, 心理的自然反應, 就是要營救那兩個台灣人。我向刑警承認那天我與校長女兒在校園佈告欄旁, 看見那兩個校工, 他們兩人, 狀似酒醉, 用閩南語大聲笑鬧, 比手劃脚,侮駡對方, 但是他們根本不曾提到天皇。 我並解釋該日本女孩, 可能因聽不懂台灣人的語言, 誤以為他們在駡天皇。 刑警對我威迫利誘, 我不為所動, 始終堅持同樣說法, 他在半信半疑的情況下, 結束審問, 讓我回家。回到寄宿老師家, 我誠惶誠恐, 不敢聲張, 唯恐老師得悉, 追問真相。 幸得此事, 終於不了了之, 我也順利考上了新竹中學校。

      而今, 七十多年巳過去, 我自馬利蘭大學醫學院教授職位上退休, 巳過拾年。 那兩位校工, 恐早巳不在人間, 而那位日本女孩, 二戰後隨家人返回日本, 如今如還在世, 也巳入人生暮年。如她還記得此事,相信 她必慶幸當時沒有堅持控告, 才沒有害惨那兩位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