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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09/28 08:52:35瀏覽1809｜回應0｜推薦1 | |
小毛一方面感到詫異，男人竟能感知自己沒有說出口的想法；另一方面，他將頭往後上方仰起，睜大眼瞳，只想看清男人的面孔。 「用你的心來感受，不用視覺看，也不用思考。」再一次，男人對小毛的想法瞭若指掌。 緊接著，男人的臉過度曝光成一團光亮，比身後直射而來的白光，還要強上十倍。這，讓小毛覺得刺眼難耐，反射性地緊閉雙眼。就在那一瞬間，小毛眼前矇矓出現一組活動的影像。不！嚴格地講，那應該是一部影片。因為強光暫留的現象，在視覺上支解成一串似連貫又分離的影像。奇妙的是，才不過萬分一之秒的空檔，小毛就能理解：那一組組的分割影像，其實是埋藏在心底的一段記憶，只因埋得太深、藏了太久，還以為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影片中，有個小男孩，看來只有三、五歲，在公園山坡地騎三輪娃娃車，不小心輾過大石子，失去平衡摔了下來，額頭撞著大榕樹根部，痛得他哇哇大哭。小男孩的父親隨即追過去，一把將小男孩抱起來，看看是否受了傷。 小男孩，就是童年的小毛。 這段陳年往事，從小毛潛意識深處湧向表層意識，變成了記憶的光點，一點一點起伏著，好像盛夏夜裡四處流飛的螢火蟲。接著，這一隻一隻記憶的螢火蟲，全然撲向胸口，像注入一股聖潔的光，將心房照得溫暖通亮。就在下一刻，小毛對男人的陌生感頓時全消，來自男人的完美擁抱，變得更加柔軟，也更動人。 男人，就是小毛失去數十載的父親。 小毛使盡全身力氣將父親緊緊摟著，說什麼也不願再失去父親。說也奇怪，小毛摟得越緊，父親的懷抱就變得越僵，也變得越冷。更怪異的是，影片中的小男孩忽然長大，場景也變成殯儀館。一段快速跳剪後，定格在一根滴著蠟的白燭上，風襲燭火忽明忽滅，鏡頭往旁邊平移，帶出一雙蒼白的腳，底部浮泛幾條青絲。然後，像剪接師突然打開音軌，一陣淒厲的女子哭聲刺進耳裡：「你丟下我和孩子，要我們怎麼活下去啊？」這齣戲，上演的是父親因病過逝，母親在屍體旁呼天搶地的記憶。 當時，小毛才剛上小學。 這死而復生的陳年記憶，讓才被拋棄的小毛不禁嗚咽，眼淚也跟著潰決泛濫，像撞開水庫洩洪的開關一樣，再也無法壓抑，也無法停止。恍忽之間，小毛聽到自己像唸咒語般，喃喃自語了起來：「你丟下我一個人，要我怎麼活下去啊？」 「這麼多年了，你不是還好好活著？」父親的化身，再次逆著光影將意念輸入小毛腦子裡：「我離開人世的時候，你才小學一年級，沒有人教你怎麼處理失去的傷痛，看到媽媽像崩潰一樣地哀號，你只能假裝堅強、假裝沒事。我知道，你深深覺得被遺棄，所以，不敢完全敞開心胸去愛，就怕再度失去。也因此，你的每一段感情，都愛得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犯了錯，就再一次被遺棄。不過，你看你！每段感情結束後，雖然心碎得血肉模糊，你，還是勇敢地活了下來，不是嗎？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勇敢，你知道嗎？」 這番話，讓小毛由激動沈慟鎮定了下來。他，心裡十分清楚，眼前這如幻影般的爸爸所言屬實。只是，從小毛決定深埋悲情、故作堅強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曾再想起，不，精確地說，應該是——「不許」自己再想起的父親，怎麼會事隔多年以後，化身天使的模樣回來撫慰他？這，是一場夢吧？然而，要真是夢一場，為什麼感覺這麼深刻，又這麼真實？另外，這麼多年以來，他人在哪兒？怎麼都不管我的死活？ 「我不怪你恨我、怨我！不過——」洞悉小毛每一個起心動念，父親溫情地撫著他的背：「你得釋放心裡的恨，才能挪出空間，來接受愛啊！」 「我該怎麼做，才能釋放心裡的怨呢？說真的，怨恨在心裡，也住了好幾十年，早就習慣了，要放手，還真不容易！」小毛感到驚異不止，自己居然能開腸剖肚，和盤拖出出毫無修飾的真實感受。 「原諒。先從原諒自己開始！」 「可是，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啊？為什麼要原諒自己？」 「那麼，就跟那個看著媽媽痛哭失聲，卻害怕得不知所措的小學生說：『會發生這些事情，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個小男孩，我原諒你！去做一個小男孩該做的事吧！那就是：天真快樂地長大！我原諒你，我釋放你的靈魂自由。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因為，我已經原諒了你！』」 再一次，小毛忍不住潸然淚下，也又激動了起來。縱然，這番話並非由自己口中說出，他，已經能清晰想像到，悲苦無措的小學生聽到時，將允許深層情緒赤裸出現，心情也將激烈起伏、暢快釋放，進而走出禁錮、獲得自由！ 「如果，你願意、也準備好了，我希望你也能原諒我，釋放我的靈魂自由！」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只不過⋯⋯」小毛驟然安靜下來。 「只不過——」天使爸爸果然善解人意，立刻接出小毛未說出口的話：「不確定自己準備好了沒？沒關係，要是還沒準備好，誰也不能勉強你！就算勉強原諒了，也不會有用的！」 「可以幫我嗎？我現在就試試看！」 「這是你自己一個人的旅程，你必須獨力完成。」說完，爸爸的影像開始變淡轉輕，漸漸融解在白花花的強光裡。 「等一下，」小毛伸長手臂，企圖抓住殘留的影像：「我不知道怎麼做啊！」 「和原諒自己一樣！時候到了，你會知道該做什麼的！」 慌亂急促之中，小毛雙手雙腳使勁在空中打撈，卻不斷落空。在最後一次嚐試中，他一腳踢開了後車門，卻狠狠踩了個空。火速彈起身子，才發現四週一片漆黑，沒有直射車內的強光，也沒有逆光而來的人影，更沒有深愛過男子們的身影。 『多奇怪的一場夢！』小毛跨出踢開的車門，繞向駕駛座車，打開車門取下車鑰匙。踢開的後門，已經關不住了。他搭電梯回到公寓大門，被遺棄的恐懼又席捲而來。想起夢中情節的他，對著自己輕聲呢喃：「會發生這些事情，不是你的錯！我原諒你！」走到臥室門口，又開始可憐自己，即使拖著疲累的身軀，也不敢躺在只剩一個人的雙人床上。他，隨手抓了個枕頭，到沙發上坐下來。就在即將躺下的那一秒，他輕輕咬了下唇，改變了主意：「你只是個小男孩，我原諒你。去做一個小男孩該做的事吧！那就是天真快樂的長大！」他又走回房間，遲緩地靠近床緣：「我釋放你的靈魂自由，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因為，我已經原諒了你！」 終於，小毛平躺下來。剛開始，他習慣性地選在平常睡的這一邊，等伸出右手往另一邊摸去，卻又感到一陣冷清酸楚。他，沒有逃離現場，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將氣吐出來，接著，又重覆這樣吐納了幾回，讓自己的心靜了下來。然後，他定睛凝視緊挨著身子的空虛，一翻身，趴著睡在整張床正中央，不偏不倚成一個「大」：「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因為，我已經原諒了你！」 他，緩緩垂下眼簾。 寤寐之間，依稀看到那個小學生。 小學生，拭去掛在臉龐的二行淚，天真燦爛地笑了起來。 然後，快速奔向另一個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身後靜靜跟著心愛的三輪車。 「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因為，我已經原諒了你！」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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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愛戀物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