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節，是他母親不在故鄉等他回家的一年。

以前我讀過許多經典的思鄉文章，裡面每次講到中秋節到了，在異鄉的遊子就覺得特別思念家人與故鄉。年少的我完全無感，中秋節就像過年一樣，只是許多假期中的一種。

後來到異地唸書，歐洲人沒過中秋節，學校課程跟報告也沒因外國學生應景思鄉而減少份量，我對中秋節的感受就益發薄弱。

這不冷不熱的狀況，就像歐洲人過聖誕節，我來來回回在那裏度過約莫六、七個聖誕節，從南到北，有的還歷經整個聖誕假期的起末興衰，為期快一個月之久，連我這個外國人都能感受到聖誕節的宗教氣氛薄弱到近乎無聲無息。但不變的是，人們還是回家團聚。

中秋節就像這樣。

某一天，我坐在後排，看著爸爸的背影，突然覺得爸爸的肩膀變薄了。又某一天，遠遠看著他朝我揮手走來，他膝蓋一拐一拐，不太靈光。我問：「上次膝蓋受傷沒完全好嗎？要不要去復健呢？」

他搖搖手說：「年紀大了，器官都開始壞掉了，復健也不會完全好，習慣就好。」

爸爸是個藝術家，是那種「只要再多做一點就可以變好無論如何就會願意去做」的龜毛個性，當他這麼說的時候，這表示，真的沒辦法了。

突然間，那個以前會嘲笑我連電視機都搬不起來的爸爸，真的老了。那次我很氣地說：「那電視很大耶，我是女生當然搬不動啊」我不認為我的體重可以負荷那台舊型大電視機，我連雙手都無法抱住撐起它。後來體會爸爸並不想讓我以為身為女生就能免責。他把我當人看。

中秋節，現在對我而言是什麼意義呢？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意義。

就是再多一個時間，讓我們可以跟逐漸不停地老去、老去、老去，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的爸爸媽媽，再多一點時間相處，多一點時間聊天，即使出去玩拍些一點意義也沒有的照片也好。不久的將來，一定會很懷念很懷念這樣相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