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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11/06 18:50:24瀏覽491｜回應0｜推薦2 | |
| 大概節日裡吃了較多的月餅和大餐，老人家從節後就顯得疲倦愛睡，原本就不愛活動的他，看起來更加憔悴蒼老。他心裡還惦記著台北，他八十九歲罹患肺腫瘤的大姐，他希望在她還活著的時候，能再飛回去一趟，再和姐妹們敍敍天倫。
半夜裡他收拾好了換洗的衣褲什物，打好了包袱放在拐杖旁邊，一早起來如常作息飲食，直挨到午睡過後才和老伴兒說：幫我打電話給911，送我去急診。這一驚非同小可，媽媽十萬火急地掛電話給我。 父親今年八十七，母親小他十歲，二老對兒孫們體貼入微，似乎捨不得讓我們盡孝，只要健康狀況許可，他們凡事自力更生，是全天下最莊敬自強的老人，卻也是最危險的老人，因爲他們越是不願麻煩後生晚輩，就越是容易逞強和隱匿病情。 這訓練我得時時警覺，採取主動，每日記得晨昏定醒，隨時叮嚀二老飲食起居和服藥狀況，按時接送看醫生，安排手術、檢查、覆診、拿葯、並追蹤病情…..，爲此我盡量把這些事，和我偶爾必要的遠行及其他的生活瑣事錯開。有人說孝者順也，對我而言，這幾年來，對父母關心順意之外，妥善地安排和處理這些事兒，比起其他任何偉大的國家大事、世界性金融危機都更加要緊。 至於死生等攸關性靈修行的大事呢？我要說：“皆在其中”。 那天下午，母親罕見地主動打電話來，告知父親胸痛氣悶，此現象已經被二老隱匿兩天，第一天服用了醫生開的沉香油（俗稱救心），稍事緩解；第二天上午，沉香油含了兩次，效果不佳，胸悶加劇且頻率亦增，但血壓和心跳仍維持正常，飲食排便也正常。但這會兒母親會主動打電話來，表示情況有異，我聽了她口氣平穩的敍述，判斷還不到達需要叫救護車的地步，便火速聯絡了他的心臟科家醫，要求加診。 果不其然，心電圖的反應，讓醫生確定他必須立即住院，且馬上先進行angel gram程序，以確定心血管阻塞狀況。一切來得太急促，但醫生的從容態度和專業效率令病人和家屬都似吃了定心丸，我只要依照他的吩咐，把父親送到診所大街對面的大醫院。五分鐘後，父親已經躺在急診處等待手術的病床上，神志清醒地接受五、六位醫護人員的各項檢察和詢問。面對這麽多醫療人員及檢測儀器的大陣仗伺候，他開始略顯緊張，護士們一直安撫他說：Relax! Relax! 我也一直翻譯著對父親說：放輕鬆！放輕鬆！最後那個白白胖胖的護士也學著我的口吻冒出一句：Fang Qing Song！轉頭對我眨眼一笑：Am I speaking in Chinese correctly? 一切就緒後，我們父女有十分鐘的時間，在急診室布簾拉起的狹小空間内對話，父親竟然笑起來，他說：這個病好，有徵兆要救來得及，沒徵兆要走也乾脆，這個病好！我說：還好有徵兆。接著他搖頭笑嘆兩聲：佩服！佩服！然後好整以暇地閉目養神，這是對醫療品質和效率的嘖嘖稱許。 通知了家人，他們在父親進手術室的前一分鐘趕到，我問護士手術時間需要多久，她糾正我：這不是手術，只是一個救援的程序，大概需一個鐘頭左右，醫生會根據血管阻塞的實際情況來決定是否施行angel plastic來讓血路通暢。 簽了家屬同意書，我在家屬等待室的一個多小時裡，沒有坐立不安的焦急，也沒有患得患失的緊張，反而出奇的冷靜和清醒。泡了一杯茶，我開始試圖回想導致父親心臟病發的原因。節日裡他吃了好幾塊五仁月餅，此其一。最近他嗜食重鹹口味，竟然趁母親白内障手術修養期間，吃掉一整瓶四川辣豆腐乳，此其二。他心裡還惦記著他八十九歲罹患肺腫瘤的大姐，他希望在她還活著的時候，能再飛回台北一趟，再和姐妹們敍敍天倫，再去高雄掃一次祖父母的墓，但又擔心自己無此能力長途跋涉，此其三。我答應陪二老回去，但他對我三番五次老是在飛機上演驚魂記的身體狀況老實不放心，此其四…… 其實我的毛病沒啥大不了，就是姿勢性低血壓，每在密閉空間過久，或身體狀況不佳，或氣壓太低，過度緊張，引起的心臟缺氧，會讓我突然陷入休克狀態，只要能平躺下來，讓血液回流到腦部，片刻就可蘇醒，如果不幸不能蘇醒，那我真的感謝上帝，能讓我這麽輕易地歸回安息。 但這也只是我自我壯膽的想法，未必真有瀟灑。想想老人的人生已似日薄西山，面對死亡，他就是有再多的顧慮，也不嫌多餘。長途跋涉是希望能再一次親炙自己的土地和親友，而望之卻步則是因爲他們的生活已禁不得一點兒風吹草動，最好是每日作息正常，過著平靜無波的日子。來去之間，内心的矛盾導致疾病，這事也更不足為怪。 過去父親對國家大事的關心遠超過自己的身體，現在每日裡不管全球金融風暴，還是台灣的前總統洗錢貪污，新聞再鬧騰，也不關他的事。年輕時候的榮辱得失，一如雲煙過眼，一切身外事務不再縈懷，剩下的有限氣力，用來固守自己所剩無幾的呼吸和心跳，保留最後的元氣，安靜地度過餘生，我想這是老人們極其正常的心理反應。 至於從前晚輩們所一再關心的靈魂歸處問題，我看著他這一路走來的堅持，知道那慎終追遠的信念，必然會引領他走向最有緣的歸途。有朝一日我也七老八十，但求還保有這樣的理性思維來和身心做伴，也算上天對我的厚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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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