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芙

　　屋裡非常安靜。

　　明明你住這，卻是以訪客之姿按下電鈴，你有鑰匙，鑰匙在屋裡，還有兩份，在凌亂房間內，也許在米色薄外套口袋，也許在輕便的外出包，確切的位置，你不那麼記得了。回想時，你按下第兩次電鈴。

　　男人不會在這裡的。你想過可能性。換工作，是男人說的。

　　你覺得換工作無可厚非，他早跟你抱怨過上司總是刁難，同事難以相處，老闆三年沒加過薪，客戶特別難搞，但你以為，那些都是「可以解決的」，換掉就好了嘛。還是你建議的。

　　「我換工作了唷。」

　　在早上，你正要上班，準備出門的時候提起。

　　「恭禧！」你換上剛買的鞋，鞋頭磨得你腳很不舒服，你想，也許再過幾天就鬆多了，可以適應，至少店員是這麼說的，你選擇相信。

　　「不回來了。」男人說。

　　男人常常在工作加班的晚上，約末晚餐時刻，跟你報備。你以為，那句話等同於今天不會回來，各自分開吃飯的意思，只是各自忙自個的，短暫的別離。

　　「我會把鑰匙放在房間。」

　　這下子，你開始意識到一股不同於以往的不對勁。你措手不及，把左右鞋子穿反，倉促間，你竟然回答，「放著就好。」

　　你出門了，上班快遲到，月底最後一天，全勤有望。你帶著一層十分朦朧的歉意，以為男人是不是想跟你說些什麼轉換工作的心情，是不是想要拿一些瑣碎小事，引起你的注意，是不是在抱怨你沒有發現他最近的不對勁。

　　專心工作之餘，這層朦朧的歉意慢慢發酵成詭異了。你想起窗戶沒關，雨會潑進去，浴室衣服，忘了清洗。

　　慣例性的午餐通話，男人手機已經沒開啟。為什麼男人說不回來了，為什麼要把鑰匙放在房間？你開始翻找包包，發現鑰匙真的沒帶。

　　他在提醒我嗎？為什麼不乾脆把鑰匙遞過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你開始害怕進門了。你不太確定男人還會不會在屋內。

　　第三次電鈴聲，很長，你的食指離不開那顆白色的圓鈕，啾啾啾的聲音可以把耳邊的寂靜趕走。

　　沒人應門，再也沒有。

　　你的鼻子跟兩眼之間帶著酸楚，一天下來，事情終有結果。或許，你早就知道，只是得先暫留在一層不可翻開的朦朧之下，直到此時此刻才能以這種不必面對的方式，讓事實發生。

　　「不回來了。」應該是你先說的，本來打算接著說：「我會把鑰匙放在房間。」你只不過曾在腦中預演，沒打算真這麼做。

　　男人把你的話搶先說，把你想做的搶先行。

　　你回來按門鈴，只是想確認一次，自己真的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