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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16 11:24:21瀏覽1795|回應0|推薦26 | |
感謝 kusu製作影片,圖 唐壽南 2017-12-26刊於自由副刊 ◎薩芙隆冬。遇見黑格爾。 牠側躺在L形大理石裝置藝術上。眉鬚白了。十三歲大型犬差不多是人類的九十六歲。主人說,「牠流浪南台灣,毛掉光,長滿痂,亞熱帶氣候讓牠熱衰竭兩次,幸好,獸醫撿回牠一條命。」 黑格爾不能跳躍,前肢長骨刺。 我估量牠伏臥的位置,差不多一個膝蓋高。便問,「怎麼上來的?」 主人指向另一端,「老傢伙走累了,自個兒順著階梯,選定在此休息。」 黑格爾吐舌頭喘氣,放置腳旁的飲水瓶早舔乾見底。晚風寒涼,拂過牠操勞一輩子的龐大身軀,吹出一波波黑絨絨的毛浪。 「一年當中,牠有八個月倚靠冷氣跟冰塊水桶降溫。」主人說。 我小心翼翼靠近,細看黑格爾沉穩的臉龐,炭黑杏仁眼,眼裡充滿人的風景。阿拉斯加雪橇犬英挺迷人,毛髮柔順光亮,一股內斂的領袖氣息。西伯利亞寒流夾帶屬於牠的記憶。凜冬雖然冷冽,但對黑格爾來說,寒涼日子才能好過一些,心平氣靜,體膚健康。 繁育者自阿拉斯加選中基因良好的犬種,打麻藥,塞進貨艙底的籠子,穿過太平洋、印度洋、大洋洲,抵達有人出價的地方。買下牠們的人,剛從電影或頻道認識牠們,想擁有一種與眾不同。 他們沒多想,也不願多想。 水土不服使牠們染上懶散、厭食,大半時間嘴角流著唾沫,無精打采。異鄉中生活的溫度,讓雪地來的毛孩子飽受煎熬。 黑格爾好幸運,遇見懂牠的人。 主人說,「牠還交了朋友。」 「朋友?」 「一隻哈士奇,也是雪橇犬種之一。」 我拉緊羽絨外套,不時搓熱手掌,踏動雙腳,驅趕一身寒氣。而黑格爾呢?牠正半瞇眼睛,享受寒風拂面的絲絲愜意,對於我們如何談論牠過往身世顯得毫不在意。 沒多久。遠處人行道上,一隻白毛摻灰的哈士奇踩著輕盈碎步走近,抖動濕鼻子聞聞黑格爾,那動作,那表情,像問:「嘿,你還好吧?」彼此用鼻子碰碰,打完招呼。哈士奇轉幾圈,離去。 極北。雪橇犬肩負雪地運送物資的苦力活,挨冷受凍與限縮糧食,馬不停蹄趕路,面臨飼主催促鞭撻,毫無怨尤。台北與阿拉斯加相較,哪邊使牠好過一些? 牠等同走過人類一世紀,而我沒想過能活到那個年紀。 春天,再次看見黑格爾。 牠有些消瘦,但精神健朗,隨著主人踽踽行走吉野櫻樹下,用鼻子挑選停靠路旁的倍耐力輪胎,連矮牆上酣睡的貓都懶得搭理。 也有例外。 對於剛見面的狗兒,黑格爾搖尾巴,從頭到尾嗅聞、磨蹭,觀察對方近來有什麼變化。這是牢記朋友的方法。 櫻花瓣似雪花般在我們之間旋轉。對黑格爾來說,北國與台北都只是生命延續的地方,也許命運對於人與狗,並沒有那麼不同,往往不由自己。 【評審意見】人的自私 ◎鍾怡雯 從北國運來台北的阿拉斯加雪橇犬,一年之中有八個月需要靠冰塊和冷氣降溫。這篇小品寫出人的自私和狗的不由自主,旁觀的陳述比直接批判更具反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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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