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香港離家近， 搭飛機回臺次數多， 短短航程吃一頓睡一覺就到了。  偏偏這天瞌睡蟲一直不來報到﹐  吃完飯後竟然毫無睡意﹐  呆坐半天想想不是滋味﹐  便開螢幕看看機上娛樂吧﹗    眼前的8吋螢幕看起來不壞﹐  裡面影音娛樂節目眾多﹐  光是在那裡轉臺選取﹐  就讓人眼花撩亂﹐  不知該看些什麼好﹗    轉啊轉的﹐  轉到了飛航資訊這一塊﹐  原本只想隨意看看﹐  結果看了一會兒﹐  竟然看出興趣來。    

要說這飛航資訊有什麼好看的﹖    一天到晚待在駕駛艙看儀表看窗外﹐  看的還不夠嗎﹖    其實不然﹐  駕駛艙裡的儀表﹐  得到資訊總是與飛行有關﹐  關係飛機的操作﹔  但乘客座位上的資訊﹐  卻是與旅行有關﹐  比較有趣﹔  所有資訊一目瞭然﹐  不需要再經過換算或思考﹐  直截了當﹐  對我而言確是一個新鮮角度。    

最有趣也最讓我看得目不轉睛的﹐  是飛航攝影機。    這個攝影機有兩個角度﹐  一個看前方﹐  一個看下方﹔  其實這也就是滑行攝影機﹐  位置在機鼻下和機腹下方。    

照說這機外風景﹐  可說早已司空見慣﹐  飛機上還能有什麼地方的玻璃窗比駕駛艙的更大﹐  看風景更清楚的地方呢﹖    說來不錯﹐  但就講了嘛﹐  由於角度的不同﹐  看來的感受便大不相同。    

飛機此刻飛在海上﹐  氣流平穩﹐  好似滑行於絲綢之上﹐  要不是兩個引擎傳來的微微嗡嗡聲﹐  真還以為飛機沒有在前進﹗    從飛航攝影機傳來的影像﹐  只見稀稀疏疏幾朵白雲﹐  不斷地滑過﹐  一朵接著一朵﹐  在面前的方形螢幕此起彼落。    一時給了無比的刺激和錯覺﹐  仿彿帶回到了許多許多年以前﹔  那一年﹐  有一度﹐  曾也經常去看雲﹐  看雲彩這麼地從天空飄過。  

那是當年讀大學的時候﹐  當時不大愛上課﹐  常常跑到校園裡的湖邊﹐  躺在樹蔭底下﹐  透過樹影呆呆地看著天空看著雲。    台灣中部天空清朗﹐  碧空如洗﹐  看著朵朵的白雲從眼前的樹枝隙縫間飄過﹐  自覺有如一隻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世界離我那麼遙遠﹐  要到何時才能脫離這種頹廢因循的日子﹖    

現在﹐  類似的感覺又回來了。    只是從一個正好相反的角度----由上而下;  跟一個正好相反的速度----由動觀靜。    此刻的雲幾乎靜止不動﹐  我之身處的飛機卻動得可快著哩﹐  所以螢幕上看到的雲感覺上不像是飄過﹐  更像是飛越而過﹗    現在的這一口井﹐  看出去的一片天﹐  好像是個快速向前行的藍色畫布﹐  白雲飛逝便有如DVD快轉的影像一般﹔  電影裡若要交待時光飛逝﹐  是不是便常常使用這種畫面效果﹖    

平常駕駛艙裡見到的雲﹐  高度是那麼高﹐  相對便感覺不到飛機的快﹐  只覺得自己只是緩緩滑翔而過。    現在呢﹐  卻是固守著一面小窗戶﹐  看著窗戶中的白雲飛逝﹐  快得很哩﹐  仿彿感到這是自己人生影像的快轉似的﹐  好像在水晶球裡看東西一般﹐  看到我的前半生在面前飛過。    

面前的雲飛快飄過﹐  思緒也跟著飛快流轉﹔  想著﹐  已經幾十年過去了﹐  也看了一點點世界﹐  但又為什麼還是自覺像個井底之蛙﹖    何時才能不須再把眼光放在鼻子前面﹖  何時才能忘卻現實﹐  不再苟苟蠅蠅﹖    不知哪一天才能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