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語譯】

　　端起酒杯問青天，明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不知在天上的月宮裡，今晚是什麼日子？我想駕風飛回月宮去，唯恐月中的宮殿太高了，我可能會忍受不了那兒的寒冷。（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間，在月光下和自己的影子一起跳舞。

　　（夜已深沉，）月亮移動，轉過了朱紅的樓閣，又逐漸西沉，低於雕花的門窗，照著我這位睡不著覺的人。明月不應該有什麼怨恨吧！為什麼總是在人們離別的時候才圓呢？人有悲歡離合的際遇，月也有陰晴圓缺的時刻，月圓人團圓這種事情，自古以來就難以兩全其美。（既然人間的離別難免，）希望親人健康長壽，雖相隔千里之遠，依然可以共賞美好的月亮。

【賞析】

　　本詞是以中秋節為背景而流傳千古的作品，作者在政治失意、兄弟分離的中秋夜晚，透過問天問月抒發個人懷抱及思念弟弟之情。

　　詞的上片從問天開端，作者對人生似乎有許多的苦悶和疑慮，所以他想要離開紅塵，乘風歸去天上，但又想到天上也不見得多好，高處不勝寒，終於他戰勝了出世思想，留戀人間，認為只要能自得其樂，人間自有仙境，又何假外求呢？

　　下片轉向抒發對弟弟的懷念之情。作者想念弟弟，徹夜難眠，反而責怪月亮，為什麼常在人分別時顯得特別的圓？詞本來可以繼續往痛苦深淵發展下去，但作者馬上懸崖勒馬，從理性去看待人生的悲歡離合，了解這是千古以來就無法避免的事情，正如月亮有陰晴圓缺一樣，這又有什麼好悲傷的呢？最後他希望兄弟彼此珍重，只要生命健在，即使相隔千里，也可在兩地共同欣賞美好的月色。

　　綜觀全詞，它成功的地方約有以下數點：

　　一、揚棄悲情，意境高遠。作者面臨仕途失意及手足分離的雙重痛苦，但他並沒有耽溺於悲情，反而能跳脫出來，熱愛人間生活，表現樂觀曠達的胸襟。作者在詞中以明月為中心景物，藉月抒情，藉月議論，使情、景、理融為一爐。

　　二、結構謹嚴，轉折巧妙。此詞起自「問月」，結以「共月」，其中不管寫讚月、弄月、怨月等等，都與月亮有關，全詞結構嚴密，層次分明，且逐層深入，轉折巧妙。

　　三、善用修辭，富有變化。作者善用擬人化及設問的筆法，如透過問天問月來表達自己深厚的情感。又描寫「月」時，用了許多不同的詞語，如「明月」、「天上宮闕」、「瓊樓玉宇」、「嬋娟」等，力避重複，而富有變化。

　　四、想像奇麗，風格豪放。由於詞中豐富而奇麗的想像，帶來了濃厚的浪漫色彩，而詞中執著現實的樂觀精神和善處人生的曠達態度，又為詞帶來了寫實精神，再加上此詞所表現的思想感情幅度極其廣闊，就時間和空間而言，貫通古代、現在與未來，融合人間、天上。這些時空全部寫入詞中，便構成了極為豪放的藝術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