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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竹籬笆
2010/09/04 15:14:32瀏覽913|回應0|推薦25

↓虎山涼亭──虎山情 陽光歡笑

沿著阿勃樂樹林間的鄉道行駛,已遙見通往保安車站的小陸橋,我的目光卻還不住地找尋那塊更接近「仁德糖廠」的指標。

突然間,對方幾輛來車紛紛往左方施工中的泥濘小路右轉,我的眼光瞬間抓住熟悉的擎天煙囪,下意識地切換方向燈跟進。

幾個月沒來,眼前忽然冒出一座即將完工的高架橋,嚇了我一大跳。 這道長陸橋大辣辣地橫躺在糖廠辦公區與宿舍園區之間,顯得十分突兀怪異,恰如一堵憑空升起的超級路霸。

百年歷史的無障礙空間已被無情冷漠的鋼筋水泥所侵佔,是誰出的餿主意呀?  我內心泛起陣陣難過不捨,車輪駛過橋下時,壓力與不安罩頂,折殺了我今早的好心情。

直接將車開往園區盡頭的「虎山國小」。 校門口內,學生們正做返校日結束前的整隊,門口前停了幾部汽機車,其中一部休旅車怠速空轉許久了,我問等候中的家長為何不熄火? 他理所當然一笑:「不然,他上車時會熱ㄝ。」 唉!我苦笑中暗嘆了口氣。

通過充滿童趣圖畫的圍牆,走入花木扶疏的校園,靠近操場的紅色涼亭內坐著休憩的鄉民,寂靜中傳出鳥兒的鳴唱,還有大榕樹的簌簌聲響。 

十多年前首次回虎山時,心目中偉大的母校忽然比印象中縮小許多;迷你可愛的校區,只有簡單的兩排教室,幾隻代表性的老虎棲息在前院的牆壁上,花園中的日晷儀﹝沙計﹞和母子塑像沒有染上太多風霜。↓

去年夏天,我有幸欣賞到校區左邊一片驚豔的澄黃,那是台糖公司栽種的大片阿勃勒樹林所映照的光彩。 教室中間的花圃旁,有兩隻古早水筏,手輕輕一按,清澈的水便源源而出,舊時的汲水情景跳了出來。

水筏 ↓

校門口前那大片留有老樹的平地曾是糖廠員工的宿舍區,昔日家家戶戶的竹籬笆早已不見蹤跡,老家的確實位置當然也一倂消失了。

漫步其間,夏嬋正唧唧鳴叫,一對夫妻坐在樹下吃著剛摘下來的龍眼;芒果樹頂著一身綠冠,旁邊菜圃長著一些綠色蔬菜,花叢間幾隻蝴蝶忙碌地飛來飛去,兩隻土狗繞著我的腳邊…… 喔,我看到了竹籬笆裡的灰色屋瓦、艷陽下穿滿竹竿的衣服,以及炊煙裊裊的飯菜香……

當時,廠區每天早中晚各一次,固定放送音樂,就如學校的鈴聲,宣佈員工上下班的時刻。 樂聲過後,主婦提起菜籃到附近的市場買菜,順便與街坊鄰居話家常,再緩步回家打理家務,點燃煤球火料理三餐,等候準時返家的丈夫和孩子們共同用餐,那時候「爸爸回家吃晚餐」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闔家團聚的幸福不費功夫。

母親在院子一角圍起簡陋的矮棚,養了好些家禽。 白天時,四處走動的雞鴨,時而跑進木屋底下的空間,時而鑽出籬笆,太陽西沉時,不須人喚,牠們自動準時回巢。

準備餵食材料是我們姊妹的工作,我總不太情願地剁著菜葉;端著混有米飯的鐵盤走進充滿雞屎味的雞寮,將它放在濕答答的泥巴地,憋著氣匆忙離開。 然而,幾個月後,牠們順理成章成了桌上佳餚,祭了我和家人的五臟廟。 

寬闊的日本宿舍,種有多種水果樹,我在自家園內練就了一身爬樹的好功夫。 嗜吃芒果的我,常爬上樹搜尋熟果,採下了,直接坐在枝幹上吃了起來;跳下樹,放著正門不走,瘦巴巴的身軀往竹籬笆一鑽,跑到野外山丘玩或追著甘蔗車跑,黃昏時才一身髒兮兮地回家吃飯,十足野丫頭的模樣。

週末的康樂或電影晚會是廠區內的娛樂大事。 我們這群情竇初開的女生,先買根冰棒邊走邊吃,再結伴觀賞台上的載歌載舞,私下對男性演員品頭論足,心湖漾起一圈圈仰慕的漣漪,期待下次的表演快點到來。

那時日片當紅的明星有山本富士子、美空雲雀、吉永小百合、小林旭、三船敏郎等,我和隔壁的小玲迷上了相片收集;為了爭取更多的資源,某天我躡手躡腳地穿過竹籬笆,獨自一人坐上五分車(小火車),到台南市區逛街;櫥窗裡琳瑯滿目的商品,令人眼花撩亂,我不忍離去,忘了時間,也錯過了應該回家的班次。

著急的母親見我喘噓噓地進門,狠狠揍了我一頓,並恐嚇要告知父親,請他好好處罰我。 那個陰雨的午后,我狼狽地躲在籬笆邊,手指頭纏著微濕的手帕轉呀轉,小腦袋裡還一面想著小玲那幾張希罕的收藏。

除了想擁有大明星玉照,我也極羨慕市區的高樓,喜歡他們整齊乾淨的外觀,沒有掃不完的枯枝葉,沒有來去自如的蛇鼠之輩,我排斥翠綠通風的天然籬笆,好希望自己快快長大,搬進水泥樓房,嘗試熱鬧繁華的都市生活。

時光之輪快速輾過青春歲月,我歷經攀越都市叢林,披荊斬棘的坎坷過程;一眨眼,兩鬢霜白已然躍上,一身臭皮曩幾將用罄,忽地驚覺失去的竹籬笆是多麼幸福,多麼令人懷念!

↑虎山阿彌陀佛亭

放眼望去,高爾夫球練習場上有揮桿的人影;近距離一瞧,綠毯上躺著好些可愛的小白球;往下走,阿彌陀佛亭猶健在,祂從日治時代起被供奉至今。走上階梯合掌致敬,我忽然想到了以前鄰居那個品學兼優的中學生,我還記得他每天上學

前登上台階,向阿彌陀佛虔誠彎腰行禮,然後快步走進小火車站的敏捷身影。

儘管失去的竹籬笆歲月無法還原,我很慶幸自己曾擁有一個與大自然為伍的純樸童年。難忘籬笆間、果樹上、泥土裡的美好經驗與感動!

發動引擎,我駛過那堵使人窒息的人工屏障,再停車,走進台糖附設的冰店,買了一隻紅豆冰棒,靠窗坐下,瞇著眼望向戶外的七里香矮籬,沁涼甜蜜的滋味緩緩入喉……

恍惚間,我正背著書包走在糖廠間的巷弄,拂過沾著露水的竹籬笆,朝著叮噹鈴聲響起的校園跑去……

2010/09/05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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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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